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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她小心翼翼地观望:屋内陈设俱是富贵器物,围榻的屏风上绣着精卫填海图,绣线是孔雀翎做的翠线,浪花儿尖上粼粼的光是拿金箔细细贴出来的,精致奢华至极。能置下这样的物什,想来此间主人不是凡俗角色。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正此时,珠帘幔帐轻动,眨眼转进两个灵秀小婢来,其中一人向墨鸾福身礼道:“贵主醒来了。大王已在沁园中摆下茶席,恭候贵主移步一叙。”

  墨鸾心中一紧,不禁问道:“敢问这是……哪位殿下府邸?”

  那小婢恭敬应道:“此间乃是魏王殿下的别院。”

  魏王李裕?墨鸾一怔。她怎会莫名其妙便到了魏王别院来?

  “我……我怎会在这里?”她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

  那小婢应道:“大王凑巧撞见贵主偶有不适,便带贵主回来歇息。”

  墨鸾便即道:“既是如此,烦劳大姊代为通禀,多谢大王礼遇,但我与大王身份有别,私谒不宜,恳请大王恩赐车,令我还家。”

  两个小婢听她这样说,应声便出去了,不多时却又回来,拜道:“大王说了,务必请贵主相见一叙,若是贵主身上未好,不愿出苑中去,大王倒也不介意会佳人于帷帐贵榻之侧。”

  话说到这份上,墨鸾已是面色青白。这魏王殿下,人尚未谋面,轻薄话却已先传过来了。不得已,她只好下地整了衣妆,跟那两名婢女去苑中。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怎么就到了这里,但如今,若不见那魏王,恐怕便走不了了。横竖都是要见,苑子里见,总好过榻边上见。

  待入得苑中,一眼可见水榭花亭下那玉带金冠的男子,约莫二十余岁年纪,正懒懒散散斜靠坐榻之上,案几上燃着一只玉蟾蜍一般的青碧香炉,很是晶莹剔透。

  墨鸾上前,侧着脸,福身施了礼,立刻听见李裕笑道:“原来贵主更喜欢在苑中啊。”

  墨鸾脸色又是一白,不搭他话茬,垂目道:“请大王赐还。”

  李裕一笑,反问:“贵主既有心肺症,做什么还急慌慌的一个人乱跑?若非偏巧遇上小王,贵主要有个万一,可怎么是好?”

  “那还真是……多谢大王了。”墨鸾一口郁积之气哽在胸口,又闷又痛。李裕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着实令她难堪。这人若真是好意相救,送她回庆慈殿便是了。何况那旧症她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几时又出过疾走两步也要晕倒的事?偏巧在此时,偏巧遇上他,果真好偏巧。

  她话语里已凉意毕现,李裕却不以为意,兀自斟一盏茶递与她,道:“贵主何不坐下用盏闲茶?”

  墨鸾只静立着不理他。

  李裕见状笑道:“贵主不必把小王当贼一般防范吧。”说着,他便将那盏茶取来饮了,就着这杯子又斟一盏,递在墨鸾面前。

  他竟要她同杯而饮。

  墨鸾已僵得面色铁青,手不禁也抖了。她死死咬唇,竭力克制着,才没将那杯热茶泼在这登徒子脸上。

  李裕却笑睨着她,问道:“贵主觉得这炉香如何?是否特别清甜润肺呢?”那好整以暇之态,犹如观赏玩物。

  墨鸾忍无可忍,拧眉低声怒道:“大王找我究竟所为何事,不妨直言。若无甚要紧事,恕我失礼了。”言罢,她起身便要走。

  才起步,她却忽觉足下虚软,竟踉跄不稳,跌在眼前坐榻上。心底陡然慌乱,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觉浑身乏力,气息渐紊,面上却隐隐绯红燥热起来,那种感觉陌生而古怪,竟令她茫然不知所措。她羞愤怒视李裕,张口欲斥,却说不出话来。

  “贵主自是小心谨慎,连小王这儿的一滴茶水也不愿碰。”李裕含笑摇头叹息,伸手逗弄那青烟缭绕的玉蟾蜍,“可惜,贵主怎不想想,有毒的未必有形吧。”他忽然站起身,逼上前来。

  “你……你什么意思?”墨鸾下意识向后瑟缩,却撞上了亭栏。

  “我的意思,”瞬间,李裕眼中耀起一丝潮冷阴寒之光,“听闻令尊辞了我三哥的婚事,所以小王特来问问,贵氏相中的,究竟是东边儿呢,还是小王?”他忽然压上前来,将墨鸾抵在那一排围栏上。他捏上墨鸾柔滑的下颌,唇角扬起戏谑笑容,轻笑道,“多凑巧,贵主自己便跑了出来,想来合该你我有缘,才得如此良辰美景,试问,小王又怎好怠慢了佳人?”言语间,他那只手竟沿着墨鸾雪白的颈项游移而下,探进她领口去。

  墨鸾惊呼,害怕得立时便淌下泪来。她奋力挣起身子,却终是无力地被李裕一掀,倒在亭栏上,半个身子也探出亭外去。衣衫扯拽时,大半个玉润香肩赤裸裸袒露,肩胛上隐隐一道青红胎记,竟似飞鸾浴火。

  李裕见了这鸾纹,发出一声惊奇的赞叹,“真美。莫非你爷娘兄长便是为这个,才将你藏了十五年?”他笑着低语,伸手抚摸那一抹绮丽。

  陌生男子的手触及那从未予人的稚嫩肌肤,墨鸾不能自抑地浑身战抖。她觉得疼。那人的手便像是刀子,正行最恶毒的杀戮,割伤了她,血流如注。她不顾一切地激烈反抗,慌乱中拔下髻上玉簪向那食人的狼子刺去。

  但她终不及男子有力。李裕一把扼住她皓腕,大手铁钳一般几乎要将她的骨头也捏碎了。她凄厉哀鸣一声,那玉簪便坠在地上,应声碎作两段。

  “你乖一些会比较受用。”李裕轻笑飞扬,灼热的吐息却在咫尺,“正是怕贵主受苦,小王才特意备下这青藿香,兴许,贵主一会儿便喜欢了呢。”他挑起墨鸾下巴,竟戏弄地沿着她颈项舔吮下去,在咽喉处轻轻一咬。

  墨鸾只觉胸腔里一阵痉挛灼痛。这男人是恶鬼,他是要咬碎她的喉管喝她的血么?可她怎能允许?她绝不。她泪光里泛起惨烈来,闭紧了眼,就要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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