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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惊愕之下,不由得呆了,怔怔中,那人将两株荷花交与她,又在她掌心写下一个“白”字。

  莫非,是哥哥手下之人……

  墨鸾又是一惊,反而定下心来,静了一瞬,柔声问道:“多谢大哥。敢问——”

  她尚未说完,那黑衣男子已应道:“属下艮戊。”

  艮戊。这样的名字,大抵也只是个代号吧,墨鸾微叹。她隐约知道,白弈身旁有那么几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将,身手非凡,轻易不示人,便像暗夜中的影子一般。可如今,白弈却派了如此亲信来照应她。她心中一暖,眼眶不由得略有些潮。

  “小娘子拿着这个。”艮戊将一枚玉雕戒指递给墨鸾,道,“这戒指是下过蛊的,但凡小娘子用得着属下,只需吹这枚戒指,旁人都不能听见,但属下定会立刻赶来。”

  那戒指很细,雕工极精,墨鸾将之托在掌心端详片刻,微微惊异。方想细问,抬头时,却见艮戊已没了踪迹。他便像是氤氲雾散了一般,一如他出现。

  墨鸾惊讶万分,下意识四下追寻,只是再瞧不见艮戊半分身影,却见不远处一个月黄半臂石榴红裙的女官领着一名小宫女款款而来,不多时已到了面前。

  “贵主,”那女官福身礼道,“太后请贵主回去。”

  墨鸾忙还礼笑道:“有劳姑姑了。请问姑姑怎么称呼?”

  那女官道:“妾身姓傅,贵主喊我芸娘便是。”

  墨鸾暗自仔细打量这女官服制符令,认出她正是方才入宫时司职接引的尚宫,忙道:“原来是傅尚宫。我不识礼数,叫尚宫见笑。”

  傅芸娘略打量了她片刻,也没有再客套,反而问道:“贵主方才……可是与什么人在说话么?”

  “没……没有……”墨鸾心尖一抖,“或许是……我方才见湖边的燕子可爱,与它们说话呢。”她本想推辞许是傅芸娘看错,转念却又觉得似乎不敬,匆忙改了口。

  傅芸娘微微一笑,不再多说旁的,只领了墨鸾回庆慈殿去不提。

  从今往后,万事如履薄冰,步步为营……

  皇城外,神都里,白府上。

  白弈正轻靠在书斋门旁,里头案前,大司马白尚正埋头写着什么,头也不抬,问道:“你怎么还不回凤阳去?”

  白弈道:“儿子跟着爷娘多尽两日孝道不好么?”

  白尚道:“你要尽孝,不若早些与公主生个孩子。咱们白家也就只有你了。”

  父亲提起婉仪,又说这个。白弈心中陡然一烦,不禁冷笑,“不是还有一个么?还是我忘了你根本不在乎?”

  刹那,白尚手中笔一顿,僵了许久,缓缓搁在砚台旁。他抬头看了一眼靠在门畔的儿子,静道:“多少年了,这一口气,你还打算赌到何时?”

  白弈却微笑,“儿子不敢与阿爷赌气。但——”他眸色陡然锋利,冷道,“阿爷如何做事不代表我也必须这么做,我有我的步调,阿爷能否不要横加干涉?”

  他暗指的,自是眼前,婉仪将阿鸾推进宫中,父亲明知此事,却故意下令将他蒙在鼓里。他自然知道,父亲此举,一来是想反将太后一军,阿鸾是姜宓公主的女儿,容貌上与姜宓公主七八成相似,摆在内廷,刺的是太后的心头肉,何况线的另一端总还握在白氏掌中,这人质究竟是谁的,尚难定夺;再来,父亲是怕他与阿鸾相处得久了,愈发难分难舍,故而有意将阿鸾推开去的。若置身事外,他亦不能否认父亲走了一步好棋,但这一步,却要叫阿鸾多吃多少苦头。他心中窝火,故而说话带刺,毕竟是亲父子俩,比之外人,更无顾忌。

  白尚闻言,摇头苦笑,“我还真希望你什么都不用我管了。”他重新执笔,又埋头去写那一幅字,一面无奈叹道,“你这个脾性,二十几年都拧不过来。”

  你倒说说要将我拧成什么模样才顺心满意?白弈心中愈发潮冷,正欲开口,忽听屋外园中一阵人声。他立时警醒收敛,连神情也变了,眨眼便是和煦笑容。果然,不到半刻,便瞧见汉王李乾风风火火跑近前来。

  “表哥!表哥!”李乾还未进门,人已先喊了起来。刚踏进半步,瞧见白尚,吓了一跳,忙行礼,“姨丈好。怎么……怎么姨丈没上职去……”

  白尚和蔼笑应,“圣上英明,天下太平,老臣乐得赋闲,写写字画。殿下急匆匆来,可是有事?”

  “唔……”李乾迟疑片刻,支吾道,“其实也没什么,恰巧有空,来看看姨丈和表哥。”

  白尚也不追究,只叫白弈陪李乾庭院中四下走走。白弈会意,立刻便领李乾走出院中去。

  才一走远,李乾一把拽住白弈道:“表哥你可不义气!你明知道……还——”他打哑谜一般,话说了半截,气鼓鼓地望着白弈。

  白弈见状笑叹,“大王玩够了早些收心吧,你这样,德妃主可——”

  “我可不是闹着玩的。”李乾打断他,一双眼一本正经,乌黑明亮,“我来就是想找你说这个,你跟姨母说说吧,别和我母妃搅和在一起瞎操心了。”提及自己的母亲,他忽然又负气起来。

  “好。”白弈微笑,“但你得多替我照顾些阿鸾。内廷重地,不是我这种外臣随意进出的。”

  “呃,你们先把她弄进去,害我出一身冷汗,现在又要我照看她……我怎么觉得亏了呢。”李乾单手托腮,拧眉思道,“不行,再加个条件——表哥,你应承我,可不能欺负我十二妹呢。”说着,他咧嘴笑起来,单纯而轻快。

  怕是要求她别“欺负”我才好。白弈心中冷道,面上却依旧笑得和暖,应道:“我怎会欺负贵主?”

  “那怎么没见你带她回来?”李乾忽然问,“你把她一个人丢在凤阳?”

  瞬间,白弈眸光陡寒,他不动声色,微静半刻,道:“她过两日就回了。路途辛劳,不想要她跟着赶路。”

  “那好,成交。”李乾握拳捶在另一手掌心,展眉开怀,“事儿说完了,我可就先走了。”他摆摆手,转身便走,俨然急不可耐。

  白弈静看他一溜烟跑了,也不挽留,只是心中暗自斟酌。这小亲王如此个性,自是打小给宠出来的。李乾大概从没什么身为皇子亲王的自觉,更不谈皇权大宝,只是,旁人未必也会同他一样。无论是德妃,还是父亲,甚至其他皇子朝臣们。他唤来家将艮乙,问道:“查出端倪了么?那个姓陆的乐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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