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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一八 泪别离

  离别一路,她望着他,幻想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便能,永不分离。

  侯府上厚葬了水湄,对一个畏罪服毒的婢女亦能如此用心厚待,府中上下无不感激感伤。

  只是大家都瞒着墨鸾,所有人都对她说,水湄家中有事,招她还乡了,或许,过阵子就回来。

  墨鸾唯有微笑,她知道,水湄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她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几次,她都想问,但看见静姝哭红的双眼,便问不出口。她小心翼翼地回避,不去触及任何一点小小的往昔,她怕,怕那些莫名的痛楚。

  白弈整日地陪着她,清闲不似平常。

  她却如敏感的猫,立刻从这温柔相伴中嗅到丝丝歉疚、无奈,又或者,小心补偿。于是她只能默默,依旧是微笑。

  半月后,白弈上京去了。他迟迟不愿告诉她此行究竟所为何事,只说送母亲回京。但她懂,他是去迎他万千荣宠于一身的新妇。

  “阿鸾,”临行前,他望着她,唤她名字,他道,“阿鸾,你要相信我。”

  她挂起个最乖巧懂事的笑脸送他出门去,转身,心伤一地涂炭。

  三月末至,暮春初夏,夏花愈渐灿烂起来,争奇斗艳得香浓。

  一晃,白弈返京也半月有余。公主大婚的喜色浸染神州,尤其是凤阳。一时间,仿佛人人都在等他们的使君带着高贵的新妇回来,好一睹天朝嫡脉公主绝代的风华。城内城外,一片欢跃。侯府上也是吉色不掩,方茹忙着操持,等着接公主鸾驾。

  只有墨鸾,世人皆喜,独她清寒。她像只被洪流席卷的孤鸟般,易惊易哀,看着侯府上日益庆隆,躲在屋里,再不愿出去,以此自欺。

  但她却不怎么吃得下东西,一日日地消瘦。

  直到一日,静姝忽然拉起她,不由分说备了车,强将她拖出府去。

  静姝带她去了凤鸣湖。

  “小娘子若是不快活,咱们便不回去了!沿湖绕过去,一路便能出西城门。我照顾小娘子。”静姝如是说着,从袖里摸出一块通牒来。

  墨鸾闻之,半晌不能言语。看静姝竟已将行囊盘缠都备好了,似是默默谋划已久,她竟连通牒也准备了。有了这一张通牒,皖州各处关守均不得阻拦,此时若真要走,那便真是走了。可静姝是怎么弄到这种东西的?莫非,是姆姆……墨鸾不禁拧眉,“咱们这么做,姆姆怎么好交代?”

  静姝道:“小娘子就别管这么多了,真要追究起来,姆姆只要将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也就没事了。小娘子只说,要不要走,舍不舍得?”

  蓦地,墨鸾身上一颤。

  她不舍得,即便是痛了,还是不舍。

  她默默看着凤鸣湖的一汪碧波。湖面如镜,映出年轻姣好的面容,还有一双饱含忧郁的眼。

  她轻呼出一口气,“咱们回去吧。”

  “小娘子!”静姝急得无法。

  墨鸾将那些忧色全藏在眼底,拉住静姝,摇了摇头。

  静姝默然半晌,长叹:“那咱们该回去……拜见公主了……”

  乍惊,墨鸾一时胸闷,竟有些站不稳。

  原来,是这样么……他们已回来了……他,已经回来了……

  她别过脸去,盯着湖心点点涟漪,静了许久,终于湿着眼眶笑起来,将泪水全咽回去,转身上了车,再没有多说一句。

  她终于与那个在心中默默忌惮甚至怨恨的公主直面。

  东阳公主婉仪,并不似想象中那样荣华,但确是仪态万方的。孔雀霞帔石榴裙,更显高贵。髻上插着支点翠凤钗,佐一枚烤蓝珠花,花钿面靥点朱唇,眉眼生动,妍丽而骄傲。

  那是皇家公主特有的骄傲。

  她望着她,踟蹰,她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话。

  婉仪亦看见了她,眼神飞速闪烁,惊,疑,怒,哀,流淌汇聚成一股洪流。

  两个女子,一个门内一个门外,隔帘相顾,谁也没有先开口,各自心知肚明,一旦开口,便是捅破。

  终于,倒是侍在一旁的方茹先递了话上去,“公子,小娘子已到了。”这话,她却是对白弈说的。

  “阿鸾。”白弈微笑唤道。

  静姝打开了帘子。墨鸾终于看清白弈的眸光,温暖的沉静,令她半是安稳半是哀。

  他的坚定竟似从未有半分挣扎,一如他无论何时总会透过这样温暖的目光给她力量,一如,他也非娶公主不可。

  心尖陡然锐痛,犹如针扎,绵密针眼深不见底,汩汩淌出的,是鲜红的血,还有大片涌动的湿冷黑潮。

  她走上前去,颔首,甚至连自己也不知道,掩藏于唇角的笑有多冷。她福了一福,不轻不重地道:“哥哥安好。公主姊姊,万福。”

  此言一出,阁子里骤然静了片刻。

  白弈眼神微微一惊,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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