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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本宫从没有想过要为自己开罪。”我冷冷的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是个有罪的女人。

  “皇上会以为……”

  “不用再说了,本宫累了。”我打断她,胡乱将发髻拆了,起身向床边走去。

  “夫人……”她不死心的跟过来,再道:“依奴婢的意见,还是好好安排一下,多给些钱财,然后将他们送出宫外,不管怎么说,宫外,总比宫里安全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冷笑着道,脱了鞋上床,抬手放下床帐,将她隔在外面,“碧珠,本宫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要担心,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的语声黯淡了许多,隔了层帐幔,仿佛就隔着尘世,我再也不用伪装坚强,冰冷……

  “夫人……”她站在帐外,惶惶叫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默然将外面烛火息了,恭身退出去。寂静夜里,我躺在霞红色的黯影里,从枕下摸出一个冰凉的东西握在手里,放在心头。

  宝玺,人人都想知道宝玺的下落,人人都以为我知道,可是我并不知道,夏侯君曜留给我的,只有这支冷冷冰冰的霞飞钗。

  半个月后,香墨与陈仲的身子也渐渐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每日都会去看望他们,至始至终,他们都没向我透露半点关于夏侯君曜的事,好像是有意的,又好像真得没有可说的。

  我由最先的期盼与等待,变为后来的绝望与放弃。

  而我与易子昭的关系也就从那天开始,起了微妙的变化,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从前,从前,时常来广濪送礼的那些人,也都见风转舵,去了嫿淑媛那里。

  今天天气晴好,我令宫人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椅子,带着香墨、陈仲,碧珠一起晒太阳,谈笑说话。

  时隔半年之久,再相处时,似乎没有从前热情,多了些生份。

  “尝尝这个。”我将一块蛾油酥油卷亲自放到陈仲面前,又替香墨拿了一块,“你也尝尝。”

  “谢夫人。”陈仲十分恭敬的对我福福身,把那块糕点拿在手里,迟迟不敢吃。

  香墨也微微对我福了福身,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我脸上笑容一僵,放下筷子,讪笑着坐回去。

  “怎么都不吃呢?”我笑着问,自己也捡了一块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见问,香墨将头低的更低了些,在上面咬了一小口,陈仲也小口小口的吃去来。

  初冬的暖阳,普照在广濪宫森森松海上,也照在我们对坐几人身上,彷佛是刺眼了些,又好像不够灸烈。

  我终于长叹出声,将剩下的半块糕放回盘子里。

  “我知道你们还在恨我,对不起……”

  香墨惶惶抬头看我,与陈仲对视一眼,复又低下头去,“没有,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奴婢还要感谢夫人救命之恩呢!”

  “是呀夫人,奴才也并不敢恨夫人,夫人多心了。”陈仲附和着道,亦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苦笑,“既然不恨,那为什么要这么生份呢?”

  从前亲密的人,物是人非之后的陌生感与距离感让我无法接受,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不够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却怎么都抚平不了他们受伤的心。

  她们久久不语,隔了良久,香墨才用极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们没恨,也不敢恨……夫人。”

  她特地强调后面夫人两字,我微一怔,恍然明白。

  “原来,你们介怀的是这个,我现在……殇国夫人的身份让你们觉得不舒服对吗?”我看着他们问,目光中有某些疼痛。

  他们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我冷笑一声,再道:“你们觉得,这殇国夫人的位置是本宫自己想要的吗?”

  我声声质问,他们一直不语,只是头越来越低。

  “你们只记得殇国夫人,却不记得明诚皇后。”我苦笑着低下头,眸光恢复黯淡,没有一丝光泽与希望。

  碧珠随侍在旁,一直不敢多言,直到现在方开了口,“香墨姐姐,陈公公,有很多事你们一定不知道,夫人她其实很多很苦衷……”

  “不要再说。”我冷声打断,垂眸看着地上莲砖,“本宫相信,时间长了,他们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他们并没有错,心存介怀也是应该的。

  在牢中待了近半年,只为活着见我一面,去没想到,再见面时,我已成了新帝的宠妃,这不是太可笑了吗?她们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

  “夫人……”香墨惶惶叫了我一声,怯懦的道:“奴婢还能叫你娘娘吗?”

  心中,彷佛有股热流淌过,我激动的抬起头,“当然可以。”

  她笑了,病后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

  “娘娘。”她与陈仲异口同声叫了一声。

  我眼眶微潮,使劲点了点头,“以后,你们还可以叫我娘娘,殇国夫人,是留给别人的称谓,与你们无干,我还是……”

  原本想说,我还是从前的明诚皇后,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了口,明成皇后早已不复存在,早已被黜除后位。

  “还是你们的娘娘。”我勉强微笑,掩饰尴尬。

  她们亦无力的笑了笑,大家心下明白,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夫人,午膳备好了,先用膳吧。”一个宫人过来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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