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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她做不了红泪,做不了清尘,但她可以做皇后的帖身宫女,诚王爷位高权重,虽娶了正妃,纳一两个妾也不足为奇。

  历来,宫女全都由落选的秀女充当,家世才情也不比一般的闺秀差些,嫔妃们将喜欢的宫女指给皇家子爵们的事更是时常有之。

  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终于问出声:“那天晚上,诚王爷对你说了什么?”

  这是我一直想问的,也是一直不敢问的。

  那个男人占据了我豆蔻年华,情窦初开时的一份纯纯的爱,那份感情与夏侯君曜不同,更与易子昭不同,然而终归成了黄梁梦一场。

  此生我们无缘,更无份。

  红泪猝然冷笑,转眸看着我,“你想知道吗?”

  我心下冷冷一哂,她这样子看来是不会告诉我了。

  “本宫只是想弄清楚,上一次诚王爷进宫时对本宫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找缓声道,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恶。

  我记得他说——是。

  这“不是”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真得像我猜的那样?

  她微一怔,紧张的问道:“诚王爷进宫对你说了什么?”

  我一阵轻笑,挑眉看着她,“你想知道吗?”

  “你……”她一时气噎,脸色由白转红,气得挥身轻颤,咬牙切齿的冲我吼:“不想知道,我永远都不想知道。”说完便摔门离去。

  看着她夺门而出的背影,我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心中苦涩蔓延,连笑容都变得有点凄凉。

  我怀孕了,可是夏侯君曜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似乎故意将我冷落,凤鸣宫新主母凭子贵,己被皇上另册为怡贵妃,喜得龙孕,宫宴不断,嫔妃们也都纷纷倒戈,改投到贵妃娘娘门下,我这里,己经鲜少有人来了。

  既便深居简出,既便不打听,可那些谣言还是陆陆续续传进了中宫殿这方领土,大家都说皇上夜夜留连凤鸣宫,不肯走。

  我瞌眸睡着,又是冷冷一笑。

  近来,我总是嗜睡。

  香墨随侍一旁,见到这样,便知我还在生气,并没睡着,于是小声说道:“娘娘,宫里谣言自来就很多,娘娘不必为这点小事烦心,容易伤身。”

  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向来是最懂我心思的。

  我缓缓睁开眸,不置可否。

  她又接着道:“娘娘晚膳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叫御膳房给您准备。”

  “随便,反正也没什么胃口。”我漫不经心的道,撑身坐起来。

  这几日害喜害得厉害,为了躲避碧月,我总是待在房里睡着,只让香墨侍候,连红泪都瞒着,太医院每日都有药送过来,旁人看来,那是治痨疾的良方,实则是安胎药。

  一种酸涩难咽的怪异昧道,每次吃了这药,我就再不想吃饭。

  “那怎么行呢?娘娘现在正该多吃才是。”香墨劝道,将岸上香炉往旁边移了移,怕熏着我。

  我沉默不语,呆呆得看着阳光下自己的手指。

  苍白修长,没有血色。

  见我不语,香墨笑着道:“娘娘生皇上的气了吗?”

  我冷笑,不置可否,语声淡淡的道:“最近凤鸣宫里还算安宁吗?太后那边呢?”

  我现在顾不上生他的气,宫嫔怀孕,看似喜事一件,太后也十分喜悦,私下、表面都做得面面俱到,完全像是一个正耐心等待孙儿出生的慈祥老人。

  别人不懂还尚可,我却不能不懂,太后为人太过阴险,她是绝不允许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沈美人终归是心浮气傲,肚子里沉不住气,一朝得宠,太过招摇。

  古人有云,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乐极生悲怕是迟早的事。

  现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新封的贵妃娘娘身上,替我挡了所有的峰茫,再加上夏侯君曜有意冷落,我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明诚皇后己经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于我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件好事,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夏侯君曜的心太过难懂,我总是在猜,总是猜不到。

  “好像没什么消息,贵妃娘娘那里现在热闹得很,太后娘娘也没见有什么新动态,倒是王良人从留芳殿出来后,也收敛了很多,整天颂经念佛,完全变了人似的。”她笑着道,为我杯子里续上热茶。

  “这样也好。”我语声淡淡的道,端起杯子浅酌了一口,重新放下,再问:“那华淑媛呢?”

  她是侍药妃子,刚刚有了些地位便又被沈美人的风头给盖了过去,一定不甘心罢,不过,那样一个不知算计的人,在后宫吃亏也是迟早的事。

  香墨想了想道:“也没什么动静,每逢初一十五皇上也照常传召用药,倒是听说最近常去凤鸣宫,好像是有意巴结贵妃娘娘呢?”

  我轻笑,“她倒是什么人都容得下,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在她面前尚且还得自称臣妾,现在反过来去巴结她,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香墨也跟着笑起来,“谁说不是呢!”

  就这样,闲闲淡淡的跟香墨说了一会话,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闷在屋里太久,临时想要出去透透气。

  香墨连忙过来为我着履,又去柜子里找衣服,“娘娘也该出去走走了,这样老待在屋里,时间长了也容易生病。”

  我淡淡笑着,不置可否,重新换上一套外出的宫装,淡淡的鹅黄色,里头是绯红色的抹胸长裙,云髻轻綩,斜簪凤钗,走出去,俨然是一幅春日丽景。

  香墨怕等会起风,又顺便带了一件薄披风。

  我并没有乘轿,香墨带着几个宫人,随侍在后。

  缓缓走在寂静无人的宫墙之间,迎面吹来的风里夹杂着梅花的香味,我深呼一口气,突然觉得好惬意,己经好久都没有这样舒畅过了。

  两个多月的身孕,我的小腹还依然平坦,看不出任何异样。

  现在,最让我担心的是,我怀孕的消息也总不能瞒得了一辈子,再过几个月,大家终究是要知道的,到时,我要怎么办?夏侯君曜又打算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迎着风,我轻轻叹了一声,将先才的好心情全都湮去。

  只管低着头,漫不经心的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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