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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我身子一怔,愣在那里,顺路?他原本就是散步,走到哪都行,可不就是顺路吗?

  纵然有千般不愿意,但他话已出口,我也无法,只得勉强笑了笑,对他点点头,“那……走罢!”

  我和他一前一后,不远不近的走在阳光下,没有万盏明灯,没有人潮如海,也不是夜,只是这样走着,却仍能带给我不小的悸动,像是又回到初遇的那一晚。

  他目似朝阳,朗若星辰,穿一件银色长袍,举步优雅,身后随着两名近身侍卫,成为灯节上一道美丽的风景,*倜傥的样子引来不少女子爱慕的目光。

  听到异动,我从琳琳琅琅的灯谜上抬起头,刚好对上一双美目,他亦看到了我,凝视,一笑春风拂面。

  只一瞬,我就被这笑容里的温柔所俘获……

  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有点可笑,我的心动来得太过简单,真诚,那时候没有顾忌,爱就爱了,后来才明白,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爱了就可以。

  不爱,也不要紧,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跳进去赴汤蹈火,就像我,即使知道入宫后危险坎坷,可还是来了,甘愿来……

  娘现在过得舒心,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我停下来,扭头看他,“已经到了。”

  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惚间竟听不到我的话。

  “王爷……”我又叫了一声,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看看门头上高悬的《中宫》两个大字,神色有些黯淡,“哦,到了。”

  “嗯,到了。”我亦道,语声也是淡淡的。

  他笑了笑,对我拱拱手,“那娘娘回去休息罢,我就不进去坐了,就此别过。”

  避人耳目,这样,不是最好不过的吗?我应该求之不得呀?可是看到他转身离去,我的心竟然微微的痛起来,舐舐齿咬,寸寸挑挑,如针凿过。

  我转身进了门,碧月就立刻迎了出来,“娘娘,有人来访。”

  近来,总有很多不知名的内眷称着过年的由头,前来请安问好,带着诸多珍贵的礼物,说是拜年,临走,总不忘将自家大人的名字一报,求我多多在皇上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多多提携。

  我略有些烦,冷冷的道:“谁呀?”

  “他说自己是娘娘的亲戚。”碧月回道,上前掺扶着我。

  亲戚?我挑挑眉,想不到会是谁。

  进了殿,却看到一个面相很生的男子坐在那里,见我进来,忙起身请安。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翻,心里已猜到*分。

  让香墨为我去了裘衣,在鸾榻上坐下,“是舅舅罢?”

  见到皇后凤架,正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听到我语气和善,他也稍微平静了一下,笑着道:“不敢当,小人沈珏,冒昧前来还请娘娘包涵。”

  他自称是小人,这让我又是一笑,“听娘说舅舅是连年秀才,怎称起小人来了。”

  听我提醒,他才突然想起来,改口道:“学生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屈身跪下,以额触地,我轻轻抬了抬手,“平身罢,赐座。”

  他惴惴在椅上坐了,不敢直视凤颜,小声的道:“听说娘娘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家父特地备了些山参、灵芝让学生送过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我目光扫了扫桌子上那几样东西,笑着道:“劳他老人家惦记着,已经大好了。”

  他尴尬的笑笑,用帕子擦着额上涔出的汗水,“那就好,那就好……”

  我坐着喝茶,并不接话,见气氛沉闷,他欲言又止,想说,却不敢说,怕说错话。

  香墨给他倒了一杯茶送过去,他接过来起身道谢。

  香墨笑着道:“不客气。”

  我细细观察着他,终于明白为何连年落榜,守着一个做都督的姐夫却不能给他找到份合适的差事,像这样温吞老实,连句话都不会说的人又怎么适合做官呢?

  但是沈氏既然求到我这里,威逼利诱,将事情做绝了,那我说什么也得好好“帮帮”这位舅舅,圆了他的做官的心愿,也圆了沈氏光耀门楣的梦。

  再僵持了一会,我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的,于是放下杯子,笑着道:“舅舅的事,前天几娘已经跟本宫说过了,只是不知道舅舅想做什么官,是做京官?还是地方官?”

  宫里嫔妃为自家新戚谋个官位在后宫已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也没必要避开宫人,直接问他。

  沈珏有些惊骇,抬头看着我,见我看他,忙又低下头去,声若蚊咛的道:“学生没有要求,全凭娘娘做主。”

  罢了又道:“爹爹说,最好是京官。”

  我心里冷笑,脸上不透声色,“京官?那是做文官还是武官?”

  他笑得有些扭捏,吱唔着道:“自然是文官,学生自小体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更别说打仗了。”

  我轻笑,这倒是实话。

  我轻轻撑了额角,沉吟了片刻,唤来香墨,“前几天让你去打听现在朝中空缺,可有什么消息吗?”

  香墨上前回道:“打听了,只有国子监学正一职正空着,其他的都是武职,不适合舅爷。”

  我淡淡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沈珏,“你看……行吗?”

  国子监学正虽然只是一个正八品的小官,但却是很多人花钱都买不来的肥缺,文人骚客谁不以进入翰林院为荣,何况他!

  听到此,沈觉已经高兴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连忙跪在地上谢恩,“学生谢娘娘提拨,学生一定好好做,学生虽也有点才华,但无论怎么说,外人面一定觉得学生只是靠着娘娘的关系才进得了翰林院,学生一定不会给娘娘丢人。”

  我心下冷冷一哂,好个不会说话的“学生”,还没当上官就开始怡然自得起来。

  我也懒得再与他多说,挥手道:“行了,跪安罢!”

  他又连谢了三遍才算离去。

  我让碧月将他送到宫门口,说是送,实际上是监察,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高的人,等下若碰到人,还不知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呢!让碧月跟着也好以防万一,省得他给我惹麻烦。

  我脱了鞋,侧身躺在榻上休息,香墨将一条用兰香熏过的裘被为我盖上,小声道:“娘娘,翰林院掌院学士是萧贵妃的父亲,你把舅爷安排在那里,怕不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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