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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太后临走,吩咐几位太医好好帮我煎药调养,我吃了药,禀退所有宫人,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青螭香炉里袅袅腾起安息香,沉沉缈缈散于殿里,珠帘后琉璃宫灯映出迷彩光影,我睁着眼,感觉视线越来越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隐隐约约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而后,一个高大孤寂身影映在鲛绡帐上。

  “谁?”我警惕起来。

  外面传来一声讥讽的笑,紧接着是易子昭略带冰冷的语声,“怎么这沉息香不管用吗?皇后娘娘还是如此警觉?是坏事做多了心里不安吗?”

  我微一怔,随即冷静下来,软语浅笑,隔着帘幔道:“易公子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学生病了,做师傅的总该来看看,也好让在下也见识见识这盅毒的厉害。”他用短萧挑开床帐,借着昏明的灯光看着我。高大的身子投下巨大黯影。

  我仍旧躺在床上,目光冰冷如剑,“易公子仗着太后宠爱,目中果然无人,这么暧昧的距离,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他笑着问我,弯身在床边坐下。

  我脸色一沉,蹙眉看着他,“现在只要本宫喊一声,这轻薄嫂子的罪名可是不小,即便有太后为你撑腰,只怕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我的话如一阵轻风从他耳旁吹过,惊不起丝毫涟漪,他眸中亦平静无波,只是看着我笑,将一直放在身后的手慢慢伸出来,妖冶花香扑鼻而来……

  看到他手中事物,我终于是笑出了声,撑着身子坐起来,“太后五十生辰,别人都在宫宴上敬洒言欢,易公子却在嫂子帐里聊天戏谑,好个庄严皇室,清规戒律,真真的好笑话。”

  他笑而不语,将那盆五色梅放下鼻下轻闻,赞道:“果真是清香四溢,娘娘好雅致,大冬天的,居然在寝宫里养五色梅?”

  他眸中满含戏谑神色,我心中冷笑,漫不经心看过去,以长长寇丹轻柔的抚过它幼小的叶子,妖冶的红花。“五色梅不足为奇,宫里到处都是。”

  他轻叹一声,像是十分挽惜,“是啊!五色梅在一般人眼中是不足为奇,只是在有些人眼中它却是味毒药,而且,与娘娘盅毒的症状刚好吻合。”

  我冷笑,悄然转眸看向他,目光如淬了毒的针,“只可惜,太医不像易公子这样细心,竟看不到本宫这里的五色梅?可见……是天助神佑。”

  “天助神佑?”他猝然冷笑,深深望定我,“那在下岂不就是那天?那神?”

  我眸中笑意丝丝湮去,目光凜冽,“即然你都知道,本宫就不与你浪费唇舌,说罢,你想怎么样?”

  他轻笑,倾身靠过来,勾起我下巴,“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让皇后娘娘记住在下之前说的话,侍药承血就好。”

  我与他,几乎要紧紧帖在一起,他宽厚的身子压下来,逼得我不断后退,靠在墙上,用双手抵在胸前,“本宫听不懂,别再过来,再过来……我就要叫了。”

  仓皇间,我竟忘了称谓。

  他美丽的唇边漾起一抹笑,在暗夜里——妖娆盛开。他的唇,仿佛倾刻间就要吻下来,温热的气息扑到我脸上,“你叫啊?今天的事若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我都难逃一死。”

  他冷言激将,我不由得大怒,胸口剧烈起伏,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说的没错,事情闹大了,我的命也难保全。

  他紧紧盯着我,眸中那团火越烧越烈,终于,我闻到灼热的欲*望气息,他的唇,轻轻帖上我的,伸出兰舌细细舔嗜上面残留的清苦药液,我感到一阵阵战栗,僵直着身子,丝毫都动弹不得。

  他的吻不过短短一瞬,可是,在我看来,几秒钟的时间却像千年般漫长,我紧紧闭着眸。

  他慢慢抽身起来,好整以暇看着我,“娘娘真得不知道吗?你才是那最毒烈的五色梅,那种异样毒烈的妖冶,足以惑人心智。”

  他以指轻轻划过我湿润柔软的唇。

  他的平静让我惊异,先才的一幕仿佛是个幻觉?我深深恐惧,猝然睁眸看向他,长长蔻丹掐进肉里。

  啪!寂静的殿里响起一声跪响,我反手一掌哐到他的笑脸上。

  远处遥遥传来的,是歆月宫里钟磬丝竹声,中宫殿里廊下长灯已息,只余皇后寝殿几盏小灯,幽幽寂寂森森,太后寿宴,大部分宫人都被召到歆月宫里侍候,此刻,帐子里静得吓人,唯闻彼此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好生歇着。”不知僵持了多久,他才冷冷的道,满不在乎擦去唇角血渍,缓缓起身向门口走去。

  帐幔垂落眼前,我手掌被震得麻木生疼,仍在颤抖,于狭缝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修长寂寥的身姿,黯然穿过层层烟罗、珠幔,最后湮没不见,我突然害怕起来。

  今夜的事完全在意料之外,如果任它发展下去,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去应付将来纠葛的场面,易子昭居然爱上了我,独独凭他冒死前来后宫相会,就足以确定这份感情是可怕的。

  没错,是可怕的。

  那日,我独坐到天明,至宫人来喂药时,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病了,身子沉如灌铅。可能,正如他所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报应。

  两日来,我只昏昏沉沉的睡在床上,偶尔醒过来也只是吃药便又倒下睡了。

  梦境中,常常能看到一个鬼魅妖冶的笑脸,他看我的目光是那样温柔、怜惜……他与夏侯君曜如出一辙,却又截然不同,截然……

  鞭炮声如雷震耳,我从梦中惊醒,霍然坐起身,“来人……”

  香墨就候在帐外,听唤,忙上前听吩,“奴婢在,娘娘您怎么了?”

  她将床帐左右掀开,窗外,已是润雪压枝头,皑皑大雪映得天空越发明亮,我微微眯起眼,昏睡了几日,一时间还不能适应这样惨白的光线。

  “娘娘总算醒了,奴婢担心死了。”她欣慰的道。

  我轻揉额角,低着头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今天是年初一,刚才皇上过来看过娘娘,见娘娘还没醒,坐了一会就走了。”她笑着道,将我从床上扶起来。

  原来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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