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凰宫·滟歌行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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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常常握着娘的手,在她被欺负、被侮辱的时候…… 我的娘,这个苦命的女人,别人口中卑贱的奴才,原是大娘陪嫁过来的丫鬟,十七年前的中秋之夜,沈氏身怀六甲,临盆前夕,我的父亲,那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他强爆了我娘,醉里梦里口口声声说爱她,却保护不了她,十多年来娘一直在众人厌弃的目光中生活,徒有偏房的虚名,却连家里最低等的奴仆都敢欺负,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我的大娘,还有我那软弱的爹爹。 “走罢!”我拉着娘离开,身后的叫骂声越来越遥远、模糊,可是我心中愈来愈痛,不能呼吸。 “兰心,清尘……”爹呼唤我们的声音仿佛是从前世传来,娘回首留连,我听不清。 大雪覆盖苍穹,桌子上吉服整整齐齐叠放,深红耀目,飞凤翔鸾的图案跃然锦上,六屏宝冠垂下精致的流苏,和着烛光摇曳纷呈,屋子里水溻溻一道足印蜿蜒至床边,脚踏上一双绣履湿透,鲛纱朱幔分挂两边,我缩在角落里哭泣。 然而,我干涸的眸中渗不出泪水,唯有一颗心茫然而疼痛,明日,便是成婚之日,前方的路究竟怎样崎岖与坎坷?我不知道,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前往深宫,只希望换回娘名正言顺的地位。 年少轻狂也好,一念之差也好,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大婚之日 外面吉乐声如雷震耳,人声嘲杂,盖头缓缓落下后,内庭命妇掺扶着我缓缓走过回廊,曲桥下不是一池春水,而是百里冰川,望进我眼中的全是一片深红,火红色泽暖不热心底冰冷,此时,世人是在嘲笑我?还是在怜悯我?亦或是……等着我三载之后猝殁于静室,还是更短? 两旁宫人沿路酒下细碎的金色彩纸,红毯上鸾架缓缓移动,前往正堂。 郁诚越与沈氏端坐堂上,两人显得十分紧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左右宫人、内侍垂首而立,宝扇簇拥下,他才开始觉得自己已经真得变成了国丈大人,激动不已,不时向外翘望,坐立难安,手中玉如意都被他在掌心撰出了汗。 “皇后娘娘架到……” 随着长长的喧到声,一抹红色身影在命妇的小心护送下踏进厅内,吉乐声适时的停下,满堂寂然。 内庭宫人站在一侧,高声道:“请国丈大人觐婚辞、奉如意……” 郁诚越瞌瞌巴巴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祝婚辞说了一遍,“愿君与主鸾瑟其鸣……天作永合。” 他走下来,将一根系了红色同心结的碧玉如意交到我手中,我缓缓抬首,语声清冷的道:“保重……” 简单二字之后便不再说话,左右命妇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刚刚礼仪之辞她们早已反复教授过我,然而,堂上高坐的父母都与我那么陌生,我叫不出那声爹爹,也不愿叫大娘作娘。 郁诚越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退到一旁。 沈氏至始至终不发一语,她脸上摆着僵硬牵强的笑,此刻,那笑容里又出现了一丝冰冷与咬牙切齿。 我无暇理会他们,隔着喜纱四下寻找娘的声音,哪怕是哭声也好。 现在,我的娘一定站在旁边最角落的位置,苦苦望着我。 我怎会不懂得她的痛呢?这世上,她只有我一个亲人——骨肉至亲,却还不得不代嫁深宫,生死未卜,她一定很心痛。 “吉时到……” 无情冰冷的声音划破长空,命妇位开始掺着我往外走,我执意不前,双脚有力的钉在原地,就像小时候那样,我闭上眼睛努力追寻着空气中那缕熟悉的兰草萫,我用力挣开命妇的掺扶朝着香味浓郁的方向走过去,在与她一尺之遥的地方站住,我听到她压抑悲切得哭声,她双手颤抖—— “千万要——保重。”怕被人看出纰漏,我不敢说太多话,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狠狠的……我怕这会是最后一次,怕我活不过三年便会死去,怕娘独自一人活着…… 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拉着我不愿放手。 “娘娘,吉时到了,再不走怕会错过大典的吉时,太后娘娘怪罪下来……”内庭命妇上前的催促道。 娘依依不舍,却突然放了手,用力推着我往回走,“快走罢,走罢,别错过了吉时。” 我一直压抑着的泪水在此刻终于忍不住落下,娘怕得不是错过吉时,而是怕太后娘娘怪罪下来。 我没有再说话,任由她将我推离身边。 吉乐声再次奏起,命妇上前掺扶过我,缓缓出了正堂,登上鸾舆。 沿途,百姓夹道跪送高呼千岁,可是为何?我却听到了嘲讽的笑声,是错觉吗?还是冥冥中的警告。 大雪覆盖了整个宫阕,放眼望去,一片冰天雪地,冰冷建筑上红灯高挂,喜气洋洋。 我将轿帘撩起一角向外看去,雪后天空亮如明镜,即便没有阳光,看久了也能晃得人眼睛生疼,我眼眶微潮,放下帘子。 姐姐,从此以后你便可以顶着清尘的名字陪伴父母左右,与王爷浓双宿双飞,而我,将要以郁红泪的身份殁入后宫。” 现在你们一定很惬意?把我苦命的娘撇在一旁。得意吗?笑罢!为了娘我也一定要活下去,不是三载……而是永远。 “皇后娘娘请下辇。” 宫舆在銮殿前停下,我下了辇,缓缓抬眸望去,高高在上的紫金銮殿如同天宫一般威严而冰冷,左右侍立的宫人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隔着喜纱,我脸上渐渐浮现一抹苦笑,拾级而上。 銮殿里弥漫着神秘清烟,袅袅缈缈,内庭命妇将我扶到殿前便分撤两边,我独自站在那里,屈身跪下,“臣妾参见吾皇,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以额触地,伏在地上,寂静的殿里响起一声极短促的笑,如鬼魅般冰冷、难以琢磨,我浑身一震,本能地想要退缩。 “嗯,看样子倒是挺知书达理的,毕竟是小户人家,哀家也不便要求过高,只是红泪……这名字取得不是太好,不吉利,那就——赐封号“明诚”罢!皇帝你意下如何呢?”太后娘娘苍老威严的声音响起,我如一件摆设,被她品头论足一通,然后被撇在一旁。 一阵轻咳后,皇上笑着道:“她是母后钦点的儿媳妇,赐号的事自然也由母后来决定,儿臣对这些无所谓。” 这,便是那鬼魅般笑声的主人,我的良人,如果不是盖着喜纱,我真想抬起头去看看他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形容槁枯、可怕…… 韦太后关切的道:“身子不舒服吗?怎么又咳了?今天是初一,是不是今天还没服药?” 皇上轻笑,意有所指的道:“朕的皇后又殁了,无人侍药。” 太后不再说什么,对旁边宫人扬了扬手,御前宫人曹寅高声道:“太后娘娘绶皇后封号——明诚。”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我将身子伏得更低些。 “臣等恭贺皇上新婚大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跪地高呼万岁,诺大殿内,回音空然森寂,我缓缓垂眸,这便是皇宫,我的良人迎娶新后,不过是为了让她侍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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