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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皇、皇上……”苏贤软绵绵地倒在君于远的怀里,虚弱地低吟着,脸色越发苍白。

  君于远扶着她靠在木椅上,扭头低喝道:“李御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婕妤如何了?”

  李御医垂着头,一扫之前的支吾,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苏婕妤这是误食了断肠草。按照发作的时辰来看,不足半个时辰,服下的量并不多,并无大碍。臣下已经派药童立刻煎服解毒的汤药,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药到病除。”

  君于远皱眉道:“断肠草?宫内何来这样的毒药?”

  “皇上,这……”李御医不敢妄下判断,踌躇着不知如何回应。

  新帝亦不为难他,看向了苏贤身边的紫儿:“苏婕妤这半个时辰都服用了什么?”

  紫儿趴伏在地上,恭谨地答道:“皇上,半个时辰前苏婕妤就到琼华殿来探望苏采女,除了案上这杯热茶,并未曾服食其它物什。”

  一切罪证皆是指向了苏言,她双膝一跪,坦然道:“皇上,臣妾冤枉。”

  身为好的戏子,就该恰如其分地告罪。

  苏言就不相信,如此拙劣的小计谋,君于远会看不出。

  “奉茶的宫婢是何人?”君于远没有看她,沉吟片刻又向一旁的宫侍问道。

  小月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求饶道:“回皇上,奉茶之人正是奴婢,只是奴婢未曾见过所谓的断肠草,又与苏婕妤无冤无仇,还请皇上明鉴。”

  “不管为何,这热茶经了你的手便让人下了毒,与你也脱不开干系。”君于远不愿多说,挥手道:“李唐,把这宫婢拖到院里去,命御林军打一百大板。”

  苏言愕然,上回苏贤的宫婢犯错,只罚了十巴掌。

  虽说是由李唐执行,伤势要比往常的重很多。

  可是,此次小月分明是被拖出去做了替罪羔羊,一百大板连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要受不住,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婢?

  她心下不忍,一来替小月打抱不平,二来也因为君于远刻意的偏袒而感到一丝愤怒。

  “皇上,琼华殿有御林军严密看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放毒,此人必是嚣张至极,还请皇上严加追查。”

  言下之意,这里只有两殿的人,下毒害人的定然是在其中。

  苏贤已经服下汤药,面色仍是惨白,哽咽着道:“皇上定要替臣妾做主……”

  君于远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淡然道:“发生这样的事,与苏采女御下不严亦有关系。如今朕只罚一人,已经是看在苏婕妤的面上。既然你这般说,殿内的人也难逃罪责,亦一并受罚罢。”

  不等苏言再开口,李唐已经命人将殿内的一干宫侍拖到了院内。板子重重落下,抽打的皮肉声与惨叫不绝,显然御林军并没有手下留情。

  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苏言只得怔怔地望着宫侍被按在长凳上,挣扎着,呼喊着。一双双眼睛或是无神,或是认命,或是祈求,看得她无奈地转开了脸。

  闭上双眸,她还能感觉到自己眼底的涩意。

  君于远细心地扶着苏贤上了龙撵,那片明黄前呼后拥地出了琼华殿,只余下这院内一阵呼天抢地。

  双膝睇着冰凉的地上,苏言却无所感知,直到被人用力托了起来。

  她定睛一看,没料到君于远离开后,大内总管李唐却还留在殿内,双目迥然地看着自己。

  苏言听见院内的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去,眉头紧蹙,知晓宫侍在大刑之下恐怕要支撑不住,却也无能为力。

  原想君于远一走,她还能勒令御林军手下留情。如今李唐在此,怕是无法如愿。

  李唐粗略地扫了眼院前受刑的一众宫侍,沉声问道:“皇上如此重罚,苏采女可是难受了,心下不平了?”

  “……不敢,皇上这般做,定有他的缘由。”苏言不明所以,还是拘谨地应道。

  他扯扯嘴角,要笑不笑道:“苏采女素来识大体,在下果真没看错人。的确,皇上这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苏言眨眨眼,不曾想到此时此刻安慰她的人,居然是以前不拘言笑的李唐,真是世事难料。

  她也明白,这番好言好语,亦不过是怕自己心生怨恨,到头来折腾得这后宫鸡飞狗跳,给君于远免除了后院失火的隐患。

  顺着他的话,苏言谦虚求教:“小女子愚笨,还请李大人提点。”

  “提点不敢当,”李唐摆摆手,睨了她一眼道:“皇上虽有难言之隐,又如何会忘了苏采女的好?毕竟这后宫之中,安分守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眼见御林军纷纷住了手,他躬身道:“杖刑结束,在下也得跟皇上回禀了。”

  临走时,他还好心地指着边上的箱子道:“那是在下的一点心意,苏采女不妨收下。”

  说罢,李唐带着御林军迅速撤出了琼华殿。

  苏言打开箱子,淡淡的清香飘来,居然是宫中对治疗外伤极好的膏药。

  她几步走至院内,却见小日子和几位宫侍颤巍巍地站起身,呲牙咧嘴的却还是站得颇稳,不禁愣住了。

  一百大板下来,这双腿是保住了,却难免要躺个大半月的,他们怎么就站起来了?

  小日子扶着腰,笑眯眯地道:“主子尽可放宽心,那些御林军就先前几下板子落得实了,之后的不过是花架子,看似用力,其实就是给我们拍尘。”

  其余宫侍皆是眉开眼笑,连连附和,却又怕殿外的御林军,不敢声张,闷哼着点头。

  宫婢身子弱,歇了好一会也站了起来。

  见状,苏言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究竟是李唐授意,还是君于远暗地里计划的?

  起初那板子落得狠,看得她心肝胆颤,却在两人走后,明显放了这些宫侍一条生路。

  这分明是一场戏,一场在苏贤面前顺水推舟的好戏!

  而李唐最后那番话,亦让苏言不解。

  安分守己,说的是她跟师傅萧霖前些日子走得近了,还是提醒自己跟谢昊密会的事,让其远离此人?

  如此,苏言是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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