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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对苏言却是极好的,恨不得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呈在她的面前。

  可惜萧门之人,选择了效忠的主子,直到死也不会背叛。

  她选择了君于远,便无法领君于丘的情。

  苏言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那日将性命还给了他,也算得上是这么多年来,回报了君于丘对她的好。

  她唇边自嘲一笑,自己这样想,也不过是自欺欺人,减少心内的愧疚而已。

  要达到目的,需不择手段。

  萧霖所言,字字珠玑,苏言向来铭记于心。

  半醒半醉中,她闭上眼,脑中昏昏沉沉。

  苏言逐渐感觉到四周冰冷的寒意,片刻后却像是熊熊的烈火烧灼那般,热得她周身仿佛要燃着。

  她翻滚着,挣扎着,呻吟着,迫切地想要摆脱这样的境地。手脚却有种失重的感觉,慢慢地沉了下去,落到了脚下黑漆的深渊之中。

  “……苏言,为什么要背叛我?”满身是血的人,面容扭曲,背后插着几支羽箭,鲜血淋漓。

  她朦朦胧胧中,听见了自己凉薄的声音,“各为其主。”

  冰冷的剑刃凌空刺入,苏言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盯着对方,没有半分躲避。

  他怔了怔,神色复杂,像是苦笑,又像是低叹,最后索性仰头大笑,“苏言,这就是你的下场。你的主人舍弃了你,就像你舍弃了我一样……”

  舍弃,不——

  苏言想要反驳,想要呵斥,想要让他住嘴。可是她嘴唇一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似乎还能听见,自己胸口有什么碎裂的声响。

  毕竟,直到最后,那个人也没有来。

  不管她一再地勉力硬撑着,一再伸手,想要握住一点温暖。

  可是,最终不过是一场奢侈的梦……

  “……主子,你终于醒来了。”小月跪在床前,瞪大眼,喜极而泣。

  苏言吃力地望着头顶精致的金丝锦帐,以及不知宽敞多少的华贵寝殿,疑惑地皱起眉,“这是哪里?”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愣了愣。

  一旁的小日子早就机灵地端着温茶,伺候苏言喝了几口。一手抹去眼角的湿润,他小声解释道:“主子,你已经昏睡两天了。那日喝酒后受了凉,幸好小月发现得早,立刻请了太医过来。”

  抬头飞快地瞥了面色苍白的苏言,他斟酌着继续说:“皇上听闻此事,立刻命李总管派人将主子接来了琼华殿,又调了四个宫婢与六个内侍,供主子差遣。”

  苏言没想到苏家小姐的身子如此虚弱,不过酒后着凉,就几乎要没了半条命,虚弱得连手臂都快要抬不起来。

  她在小月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淡淡道:“那些人在哪里?”

  小日子恭谨地答道:“就在门外候着,主子这就要见见他们?”

  苏言睇了他一眼,浅笑道:“不必了,以后就让他们在外殿伺候着,里面有你们两人已经足够了。”

  小日子听罢,目光一闪,低声应下,便快步出去转告众人。

  望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身影,苏言垂下眼,任由小月打来热水,细细擦拭着她的手臂与脖颈。

  半晌,她突然开口,“我身子不好,也不愿多费精力。小日子年纪尚小,有些事或许处理不够得当。小月你向来沉稳,殿内外的调遣,就由你全权负责,让小日子给你打打下手罢。”

  小月红着眼,受宠若惊,“主子,这怎么使得?”

  “怎么就使不得?”苏言微微抬眼,沉吟道,“也罢,若小月不愿意,我晚些身子有了起色,这便在新来的奴才里再挑个聪明伶俐的。”

  “奴才,愿意替主子分忧。”小月眼神一动,跪在地上,怯生生地应道。

  “那就好,毕竟你们两人从开始便随着我,也算得上是共患难。将琼华殿里的事交给外人,我还不放心。”苏言侧过头,在她手背轻轻一拍,“有什么事,小月便与小日子商量,再作打算。如果难以决定,这才来禀报我。”

  “是,奴才遵命。”小月感恩戴德地狠狠给苏言磕了两个头,这才心花怒放地端着水盆出去了。

  苏言吁了口气,在皇宫中的日子,比之以前在君于丘的府邸,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为她这个大病之人,还得时常费心思。

  如今,怕是能够消停一会儿了。

  至于新来的,自会有人打发掉,省了她不少心。

  苏言连连打着哈欠,琼华殿明亮温暖,身上的被褥是崭新的,带着淡淡的晒过的味道,催人入眠。

  她单手抱着锦被,昏昏欲睡。

  忽然门外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线,“皇上驾到,苏采女前来迎驾——”

  苏言吓得一滚,险些从榻上掉下来。

  想了想,她继续躺到了床上。反正如今自己病得虚弱无力,任是谁也不会怪罪的。

  话音刚落,君于远便大步走近。

  明黄的龙袍尚未脱下,显然是一下了早朝,便直接过来的。

  如此迫切,在大臣眼中,苏言受宠的程度恐怕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臣妾未曾起身迎驾,恳请皇上恕罪。”苏言先发制人率先出声,她满脸愧疚显得楚楚可怜,令人不忍心责备。

  李唐偷偷撇了一下嘴角,恭谨地退在门前。

  “不妨事的,”君于远笑得温温柔柔,轻声道,“是朕的疏忽,没想到苏采女不能喝酒,醉后受凉。幸好发现得早,太医及时赶来,要不然……”

  他话语一顿,目光微沉,“只是以后,依照太医所言,苏采女不可再饮酒了。”

  苏言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真是欲哭无泪。

  她最爱的便是这杯中物,如今竟然要让自己戒掉,实乃世间最为痛苦之事。

  见君于远坐在榻前,低头盯着她,等待答应。

  不得已,苏言苦着脸,只能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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