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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玲珑月晃动着桌上的酒壶,嘴角上翘,绝美眼眸氤氲着波光迷离的水雾,她似乎是醉得厉害,低低笑出声道:“我是西域人,五岁那年拜师候月阁主,刚到候月阁的时候,还不会说中原话,师兄教我说话,一句话一句话地教……不管我如何的笨拙,他从来没有过半分的不耐和厌烦,他待每个人都极好极好,他气息温和声音清朗,整个人仿佛有着安定人心的魔力,让人不自主地想依赖、想眷恋……不过,不过他也是天下最多情最无情的人……心中却只独独对一个人好而已……”渐渐地,玲珑月的眸中只剩下了悲切,隐隐可见泪光。

  玲珑月侧脸上毫不掩饰的悲切,让醒之心中涌起莫名的怜惜和不忍,甚至内心深处隐约还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感慨,醒之尝试着抿了口酒盏中的烈酒,不顾辛辣一口饮尽,“不知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一句话,人的心其实很小很小,小到只能看到想到注意到一个人……那些看不清摸不着的人对自己来说不过是那镜中的花儿、水中的明月,酣梦一场,梦醒了……人也就散了,与其去想天上的明月和梦中遥不可及的那人,倒不如及时珍惜眼前的人。前辈真的知道什么是镜花水月吗?镜花水月看得见却永远永远都触摸不到,甚至我们追逐了数年后,仍然忍不住地怀疑它到底是真是假……”

  “叶凝裳……”玲珑月低喃了一句,微醺的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浅笑,逐渐地她笑出了声音,“好个镜花水月……”

  不知为何,醒之清楚地察觉到玲珑月那跌入深渊一般的绝望。她陶醉地抿了口酒水,眯着眼有点口齿不清地说道:“佛经上说,人不该有执念……前辈知道什么是执念吗?醒之以为……有的时候自己一直执著追求的东西,也许并非自己内心深处最想要的,那只是心中根深蒂固的执念……自己无时无刻地说服着自己,自己喜欢某个东西,喜欢某个人,甚至对一切否定那段执念的感情、人和事物,都抗拒着憎恶着甚至仇恨着,死死地认定了那个自己虚构的执念就是心中的真爱,这个时候……我们往往会忽略了自己心底深处最在乎、最爱的人。”

  玲珑月脸色骤变,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醒之眯着眼,醉醺醺地傻笑道:“怒尾前辈一直追随前辈左右,对前辈悉心照料,前辈明明就知道怒尾前辈对自己的情义,为何独独对他冷脸相对恶言相向,从不肯给半分好脸色呢?”

  玲珑月冷哼,颇为不屑,“身为奴仆,对自己的主子尽忠是他该有的本分!”

  醒之低声笑了好一会儿,摇头晃脑地说道:“前辈好狡猾……前辈心里面清楚地知道怒尾前辈对自己情深义重,便毫无忌惮、理所当然地对怒尾前辈予取予求,却独独不肯接纳他的感情。前辈心心念念着别人,却又不肯放开怒尾前辈。前辈如此自私残忍地践踏着怒尾前辈的真情……终有一日,怒尾前辈也会感到疲累、也会感到绝望。待到那日,怒尾前辈恐怕要真的放下前辈,放弃那可望又不可即的爱,这些真的就是前辈想要的吗?前辈须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理所当然地应该对另一个人好,一个人纵然有再强的毅力,当日复一日地看不到曙光的时候,也终将走向绝望的深渊……”

  “你莫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玲珑月猛然摔碎了手中的酒壶,怒声喝道。

  “醒之身受前辈恩情,所以才会说出此番话来,前辈自己好好想想,若怒尾前辈真的离开了,前辈又当如何?前辈莫要一直执迷不悟下去,真要待到不能挽回的时候,只怕前辈此生已追悔莫及。”醒之越说声音越低,最后脑袋一歪,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玲珑月怔然地看了眼醒之的睡脸,痴痴地坐在原处,绝美的双眸一片呆滞毫无焦距。

  天微亮,怒尾一身朝露地飞进小院,抬眼便看到一身单薄衣衫的玲珑月孤身趴在亭子内,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快速上前,走到亭外却犹豫不决停住了脚步,试探地叫了声:“宫主。”手臂发麻的玲珑月动了动,似梦似醒地低应了一声,再无声音。

  刚入亭内,怒尾便闻到了浓重的酒气,见玲珑月趴在原处并无反应,方才伸出手去,熟练地将玲珑月抱起,刚触到玲珑月冰冷的身子,怒尾眉头皱得更深了。

  怒尾轻手轻脚地将玲珑月放到床上正欲离去,不想玲珑月双手却环住了怒尾的脖子,她蹭了蹭怒尾的颈窝,似是有意又似是无意地亲舔着怒尾的耳垂。

  怒尾僵在原处,玲珑月双手灵巧地钻进了怒尾的衣襟里,嘴唇轻轻舔舐着怒尾的耳垂脸颊,半晌后,玲珑月睁开微醺的醉眼,“怒尾,你可会离开我?”

  “不会。”一直垂着眼眸的怒尾,毫不犹豫地回道。

  玲珑月似是满足地喟叹一声,在怒尾怀中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再次沉沉睡去。怒尾此次却并未放开怀中的人,只是拉起了床上的棉被,包裹住怀中的人。

  漠北的腊月,肆虐的寒风如冰刀般一遍遍地割着人裸露的肌肤,满是鞭伤的肌肤已感觉不到寒冷和火热,只知道那浸了盐水的牛皮鞭,每一次打在身上都会让人禁不住地颤抖,内心的绝望和恐惧又增添几分。

  怒尾抬起眼眸看了眼台下,不知何时底下的人群已散去,剩下寥寥几人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嘴脸。怒尾的双眸已断了生机,他绝望地闭上双眸,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声。西域的男儿,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不是……

  “住手!”一声娇喝声落,身上的鞭子停了下来。

  怒尾感觉有人托起了自己早冻得麻木的脸,他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撇开脸,抬眸朝那人恶狠狠瞪去,不想却迎上了一双盈盈浅笑的眼眸。身裹白色狐裘的玲珑月转过脸去,望了眼高台下的白袍少年,清脆地说道:“师兄,月儿要他!”

  高台下的白袍少年手边还牵着一个乖巧女娃,看都未看怒尾一眼,对着玲珑月点了点头,抬手朝高台上扔了一锭银子。

  玲珑月甜甜一笑,“谢谢师兄。”

  高台上一直抽打怒尾的大汉笑吟吟地捡起那锭银子,一边松开怒尾身上的脚镣手铐,一边对玲珑月赔着笑脸,“小小姐可要当心,别看这个奴隶年纪小,这骨头却硬得很,小心别伤了小小姐。”

  玲珑月接过那大汉递过的卖身契,脱下身上的狐裘扔到几乎身无寸缕的怒尾身上,用西域话问道:“能走路吗?”

  怒尾惊讶地抬眸看向玲珑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双手捧着狐裘,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高台下的白袍少年抱起一直牵在手边的女娃,看也不看两人朝街口走去。玲珑月莹莹美眸中闪过一抹焦急,她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对怒尾说道:“你先披上,快走!”

  怒尾垂下眼眸,有些怔然地注视着手中那华贵的纯白色狐裘,许久,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那略显小的披风披在了身上。

  玲珑月早已经飞身下了高台,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喊道:“师兄等等我!”

  怒尾忍着全身的疼痛爬下高台,隔着风雪凝视着不远处的略显矮小的人影,眸中似有水光闪烁……

  四

  清晨时分,玲珑月头疼欲裂睁开眼,抬眼便看到站在床边的怒尾,她挣扎着坐起身来,皱了皱眉头,“几时了?”

  怒尾端起桌上的温在水中的醒酒汤,送到玲珑月的面前,“辰时。”

  玲珑月一惊,急忙起身,并未接怒尾手中的醒酒汤,冷声道:“为何不叫醒我?”

  怒尾再次将醒酒汤放在玲珑月的面前,“戚阁主正在院内赏花。”

  玲珑月一把打掉怒尾手中的碗,怒声道:“怒尾!做人奴仆便该谨守自己的本分!”

  怒尾蹲下身去,仔细地捡起玲珑月赤脚周围的碗上碎片,将那些捡不起的残渣用自己身上白色衣摆,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看着像往日般逆来顺受的怒尾,玲珑月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和烦闷,脸色也越来越坏,她一脚踹在怒尾的身上,怒道:“谁准你弄脏身上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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