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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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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老妪喂完了饭,已经收拾东西走了出去,只有付正伦一人,神色复杂地待在原地。醒之的牙龈已被那强行进入的汤匙和碗边刮破,溢出了鲜血。醒之慢慢地坐起身来,摸了摸嘴角的血丝,抬眸看向付正伦,眸中冰冷一片。 付正伦根本不敢与醒之对视,他侧目看向一边,硬声说道:“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你这般的倔犟,只会苦了自己罢了。你也不小了,自己好好想想吧!”话毕如逃跑般快速走了出去,反手锁上了房门。 一道闪电划过,黑暗中映出了醒之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她目光呆滞,赤着脚下了床,怔怔地一步步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点燃桌上的油灯,摸起一支镶嵌着红玛瑙的金簪,借着一道道的闪电和昏黄的灯光,打量着铜镜中那张并不出色的脸,细细地一点点摸过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痕。 ——我很小的时候,师父对我说过,如果人的脸上有一些奇怪的东西,那么一定是前世欠了人家,所以才会在今生留下与众不同的痕迹。有了这样的痕迹,才好让人家一眼认出自己来,好让自己好好地偿还人家。 “苏醒之!你,你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冲进门内的付清弦紧张地凝望着手持金簪对着自己脸的醒之。他吞了吞口水,不敢再走一步,“苏醒之,有什么话好好说,先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好不好?……” 紧跟在付清弦身后的付正伦也愣在了原地,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醒之歪着头眯着眼,似是想了一会儿才想到眼前的人是谁。她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浅笑,“有人说过,脸上有些奇怪的东西,是因为前世欠了别人的才会留下印记,今生好让人一眼认出自己……付小侯,你说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所以今生注定要给你做妾室来还你?” “做妾室?没人让你做妾的,苏醒之你听我说……” 醒之猛然站起身来,冷笑一声,“因为我打了你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对你看不顺眼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很讨厌你是不是?所以你才想出这样恶毒的计策报复我、折磨我?” 满身雨水发髻散乱的付清弦,连连退了两步,一脸的受伤,“不是!不是……苏醒之你听我说,你听我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要你做妾室,我真的没有……” “放我走!”醒之不容付清弦多说,用金簪抵着自己的脖颈,厉声道。 “苏醒之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吓我。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怎会让你做妾,我是、我真的……真的很……” “放不放!”醒之猛地用力,那金簪已经刺进了肌肤,血珠顺着脖颈,滴在雪白的亵衣上。 “放!放!”付清弦强忍着眼泪,声音都是颤抖的,“你别刺了,我知道那很疼的,你不愿意只要你对我说……我怎么、怎么也不会勉强你的,你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我从未想过要勉强你的……” “备马!”醒之敛下眼眸,冷声喝道。 付清弦看了一眼门外磅礴的暴雨,低声恳求道:“等雨停了好不好?这样……” 醒之握住金簪的手动了动,“备马!” 付清弦朝富贵挥了挥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醒之一举一动,眸中溢满了哀求,圆圆的脸已是苍白一片,“你已好几日没吃东西了,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不会再逼你的,真的,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退开!”醒之不为所动,满脸的决绝。 付清弦连连退后,付正伦皱眉想了一会儿,终是未敢上前,退到了付清弦的身后。 醒之一步步地走进暴雨里,转眼间一身亵衣被雨水浇了个透彻。付清弦忍不住上前半步,却被付正伦拉住了胳膊。暴雨中,醒之头也不回地走出敞开的大门,翻身上了马。 付正伦眯着眼说道:“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出城了吗?” 醒之抬眸看向付正伦,“也许你并非是我爹爹,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养育恩情。你说过我所有的东西都是拜人施舍,如今我已身无长物,只剩下了贱命一条,既然我欠了人家的命,如果你们继续逼迫,我把这条命,还给你们又如何?” 付正伦满脸的复杂,“你这样是走不掉的……” “我送你!苏醒之,我不逼你……你铁了心要走,让我送送你好不好?”付清弦上前两步,大雨将他脸上的表情遮盖,只剩下声音中遮掩不住的哀求。 醒之看了付清弦一眼,想了一会儿,“上来!” 付清弦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泪水和着雨水滑过脸颊,他上前两步,跃上马匹,坐到了醒之的身后。木通倚着大门框,不停地用衣袖擦拭泪水,红着眼睛望着南城门的方向。富贵看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马匹,急忙就朝侯府跑。 “回来!”只听付正伦怒喝一声。 富贵满脸焦急地返了回来,“总管,这事得快点通知侯爷啊!这个时候城门还没关呢!要是出了城,再找人就难了,更何况她还带着小侯爷!” 付正伦背着手,沉思了片刻,站在雨中仰着脸,叹息一声,“让他们去吧……” 城门外,暴雨中马匹上的付清弦解下了身上的衣袍,披到了醒之的肩膀上,“穿上吧,你还要赶路,怎能连件衣袍都没有。” 醒之的身子微僵了一下,慢慢软了下来,不动声色将那衣袍穿到了身上。 见醒之穿上了自己的衣袍,付清弦脸上露出了一抹有点伤感的浅笑,“你身上有股浅淡又清冷的香味,那香味还带着几分甜腻,十分的好闻。我从未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苏醒之,我不娶你了,你留下来好不好?” 醒之将马停在十里亭外,低声道:“亭内能避雨,你下来吧。” 付清弦踌躇着,迟迟不肯下马。 “付小侯在拖延时间吗?”醒之声音再次冷了下来。 付清弦慌慌张张地下了马,手却抓住马鞍,不肯松开。 醒之皱了皱眉头,冷笑一声,“付小侯原来也不过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付清弦摇头连连,却不愿松开手,“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苏醒之你还会回来是不是?”期期艾艾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期盼和恳求。 “不知道。” 付清弦紧了紧手,满眸的慌乱,“你别走了好不好?我不娶你了,我再也不娶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别走了好不好?” 醒之眸中滑过一丝冰冷,她转过脸来,想也不想,一鞭子抽在马鞍上,付清弦吃痛,反射性地松了手。只见那马儿和马上的人只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背影,在暴雨中飞奔而去。 付清弦怔然地站在原地。良久良久直至那马儿快消失在雨幕的时候,付清弦骤然醒悟,他发疯般追着那逐渐消失在天地间的身影。电闪雷鸣倾盆暴雨,不知跑了多久,付清弦脱力跌在地上,他挣扎着起身未果,被马鞭抽伤的手,不住地流着鲜红的血珠,雨水无情地冲刷着火辣辣的伤口。 付清弦猩红似裂的双眸望着醒之消失的方向,脸上已布满了绝望,眼泪和着雨水不停地流着,少年心中曾经最纯洁的美好,瞬时被狠狠地砸碎在暴雨中,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给他留下。 “苏醒之!苏醒之!!我……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白雪皑皑的婀娜山上,往日的欢声笑语已不复见,洞口已被积雪掩盖了大半,曾经的棉布帘已破损得不成模样,一半垂在地上,另一半飘荡在半空中,云池还如记忆中的那般温暖,就连飘荡在水中的雪莲花瓣,还如几年前一样的鲜嫩。 明亮的石桌上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床上的棉被还是原本的那床,那些棉絮已让岁月腐蚀得不成模样,桌上的那只碗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地上的鹿皮靴还摆在原本的地方,就连那棉袍还在石床的里面,可原本的人,原本的人却不知去了何处…… 灰衣人怔愣坐在石桌前,一脸的不知所措。许久许久,他的双眼紧紧地闭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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