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84)_安思源

八十四

　　"抽空展府？"这话在杨钊听来甚觉好笑，"你太低估你大哥了。"

　　"以杨御史的能力，要搞垮一个商人绝对是轻而易举的。"吴越沉着声，口吻里含着一丝阴鸷。

　　"也许吧，重要的是我想不想这么做。我虽不是君子，但也不愿与小人共谋。何况，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不会为难展越浩，我不想跟她变成敌人。"

　　显然，吴越误会了杨钊口中的那个"她"，只以为他说的是展越浩。他忽然有些后悔向杨钊坦承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恨意。原以为他们会是同道中人，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中了杨钊的套儿。

　　"好了，我要睡了，你也回吧。"

　　"你真的不愿见一下徐瓷？"吴越仍不死心，都走到这一步了，他没有退路。

　　"不见了。如果他真想帮我，那就麻烦你转告他，照顾好如意坊当家的。"

　　"……那我不打扰了。"

　　"等一下。"就在吴越转身前，杨钊又开口叫住了他，"有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负了夏影的人不是展越浩，而是你那个徐大哥。你真该跟你大哥好好学学，男儿家重感情是应该的，但也要懂得辨是非。"

　　吴越身体一僵，眼睁睁看着杨钊离开，刹那间尚未能够消化这一消息，只觉得自己已经无所遁形了。

　　姑苏的天灰蒙蒙的，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雨，越来越阴冷了，不少商家的生意都清淡了不少。

　　城中最大的酒楼生意倒是一如既往，反而更多了一些避雨的客人。又正好是午膳时分，掌柜的、跑堂的，全都忙得慌。可一见夕蕴领着三四个人进来，掌柜的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去。

　　"小如意姑娘，今天来得晚了些呢。位置早替你留好了，我带你去。"

　　"嗯，菜式照旧。拿两壶烫些的茶来，冷得慌，温温手。"说话的是冯月，夕蕴正在一旁想法子脱那件宽大的斗篷，明明就不是她的尺寸，还非要往身上套；让她去多买些伞备着，又说是没必要；让她别出门了，在家里随便做些吃吃，又非说来这儿有事。

　　"这天是冷得有些突然。"掌柜的附和道，立刻就晃到了夕蕴身边，堆起笑脸，"小如意姑娘，我听说如意坊最近正在清货，打算不做了吗？"

　　夕蕴总算把斗篷给脱下来了，小二接过，挂在了一旁的墙上。她这才看向掌柜的，笑着，"生意那么好，怎么会不做。"

　　"那……我听说前些天你们家账房先生离开姑苏了，这还怎么做下去？"

　　"哦，他家里给他定了亲，要赶着回去娶妻，我就给他放了假。"

　　听了这话，冯月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到底是银不换，撒谎的功力不是吹的，都不需要思考，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那展二爷哪里是回家娶妻啊，明明就是她放心不下展越浩，把人家赶回扬州帮忙去了。

　　"这样哦，我听说如意坊清货是因为有一批官货要到，是真的咯？"

　　"掌柜的，你听说的可真多，改天倒也说些给我听听啊。"转眼，掌柜已经把她们领到空位前，夕蕴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笑着打趣。

　　眼见她并没动怒，掌柜也就更放得开了，"嘿嘿，咱们这地方人多口杂，难免会听到一些。实不相瞒，我是有件事想托您帮个忙。"

　　"只要不是借银子，你都可以说说看。"夕蕴接过小二端来的茶，双手捧着，感觉暖和了不少。

　　"是这样的，我听说扬州有个姓白的，要办一个什么选亲会，我想让我家闺女去。您那儿要是有上好的丝绸，能不能帮我挑一些漂亮的，价钱便宜一些？我打算给闺女多做几件衣裳，总不能让她太寒酸。"

　　"你那么客气做什么，事关你家闺女的终生幸福啊，我一定给她准备最好的。我那批新货可是官方直销啊。丝绸算什么，我给你留些云锦、缂丝，我家姑娘可都是专业的，一定给你配出最漂亮的式样。"夕蕴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云……云锦，缂丝……"掌柜脸色一阵煞白，这东西可是皇家专用的啊。

　　"你放心让你家闺女穿着就是了，我既然敢卖，就不会有人找麻烦。"

　　"那我就先谢过了，至于这价钱……"

　　"不收你银子了。我这儿刚好有一些货单，你拿着，往后人家结账的时候，就让你家小二给人家一张货单，跟他们说拿着这单子来如意坊免去一半的价格。往后就算你要最好的货，我们如意坊也绝对免费。"说着，夕蕴从兜里掏出一沓纸，看了看，嫌不够，又从冯月怀里拿出一堆，塞进掌柜手里。

　　这可是大呆辛苦搞出来的东西，派人连夜送来姑苏的，全是展越浩这次从杨钊那儿大量买下的库存。

　　掌柜愣了一下，低头打量起手里的那沓货单，是雕版印刷出来的。上头除了如意坊的印，还有扬州的一家丝栈，不禁让他好奇了起来，"原来如意坊在扬州也有分号？"

　　"哦，我不认识这家丝栈，在扬州时也只是听说过，是给我货的那人让我帮忙弄上的。"

　　这话就算说得含糊不清，掌柜也听明白了。拜丝商会所赐，姑苏城有不少人都知道小如意是杨御史的人，又敢堂而皇之地卖云锦、缂丝，想来给她供货的多半就是杨御史了。

　　如此一来，他就更不敢拒绝了，何况人家都说了往后不收他银子，那岂不是一家老小的衣裳往后都是免费的了？怎么算，掌柜都觉得自己赚了，连忙应下来，"你就放心吧，这事我包下来，一定给你办漂亮了。那就不打扰姑娘们用膳了，有事你喊一声就行。"

　　"你冒着那么大雨来这儿，就为了这事？"目送掌柜离开后，冯月怪叫了起来。

　　见夕蕴傻笑着点头，冯月只好横了她一眼，暗想着，这丫头没药可救了，这辈子就是被展越浩吃死了。

　　"呵呵，我就说呢，她前些日子一直嚷嚷着要回扬州，怎么不跟展二爷一块走？原来是为了留下给她夫君招揽生意，解决那批货。早说嘛，这事我们也能帮忙办了啊。"一旁另一个姑娘掩嘴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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