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55)_安思源

五十五

　　被夕蕴这么一吼，吴越长吁一口气，含着一丝苦笑，抬起眸，眼神里有些怅然，"大嫂，我先带三个孩子去东园，你扶二夫人回房吧。"

　　"嗯，别惊动越浩。"夕蕴点头，深叹，看向一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盛雅。

　　"我明白。"

　　很快，吴越就一手抱着从凉，一手牵起从商往东园走去了，钱小弟识相地低着头，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吴越离开。从背后看着从商和从凉的装扮，他花了好些力气才憋住笑，脸上的表情扭曲得很厉害。

　　不远处，默默看着一切的展越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给你，喝口水，压压惊。"

　　把盛雅扶进房后，夕蕴为她斟了一杯茶，没好气地递到她面前。见盛雅颤抖着手接过，脸上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她又溢出了一声叹，"你怎么就那么无聊啊？"

　　"我……"刚才的事，盛雅仍旧心有余悸，哭丧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是的，你要觉得没什么事可做，可以找我呀！我有很多消遣日子的方法，你犯不着跟牌位过不去吧。"

　　"你少胡说，你明知道我根本不是和老夫人的牌位过不去，我就是不想让你有好日子过！"盛雅慢慢缓过神，既然已经被揭穿了，她也没什么好隐瞒了，重重地搁下茶盏后，她红着脸，呵斥道。

　　"真想再给你一巴掌。"夕蕴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用那么低级的法子。就这么三个孩子，都能轻易地把你吓成这样，你还争什么？你拿什么来争？"

　　"你什么意思？"盛雅眯起双眼，有些恼羞成怒。

　　看了她一眼，夕蕴慢慢正起脸色，轻叹了一声，"都说棋逢对手才会觉得爽快，所以我不想跟你斗，太无聊。你做事之前，难道从来都不会先掂量一下自己吗？明明是个直肠子的人，却偏要去学人家耍阴谋，你不觉得这样扭曲自己很可悲吗？就为了一个男人，疯成这样，值得吗？"

　　"呵呵，你又比我好到哪去？你爱得比我更疯狂。"

　　"除了银子，没有其他东西能让我疯狂。我之所以还爱着他，是因为我觉得这样陪着他玩还蛮快乐的，如果有一天，我发现展越浩只能给我带来痛苦的时候，我一定会放手。我没有欠他的，今生不是来偿还什么的。如果一年之后，他还是像现在这样，不用休书，我会立刻走人。"夕蕴浅笑，抢过盛雅的茶，喝了一口。

　　人总难免自私，无论爱也好、不爱也好，都要以自己的快乐为前提。一如这些年，夕蕴努力去做过的每一件事，未尝不是旁人眼中的笑柄，可她觉得开心。

　　"我……从来不知道你们还有一年之约。"盛雅颇觉惊讶，一直以为像钱夕蕴这样的人，是藏不住事的。

　　"这个啊，他也不知道，那只是我给自己的一个期限。"夕蕴大约地估算过，她的忍耐力大概也就够撑一年左右了。

　　"如果等到那天，你真的可以那么洒脱，我会很佩服你。"说着，盛雅垂下头，暗暗咬着唇，"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那样的。我六岁就被卖进夏府，从小伺候小姐，十五岁就跟着小姐嫁进展府。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你也看到过，之前我不过只是想去街城看从商他们，都差点出事。我必须依附着当家的，躲在这展府里才能活下去。不像你，想飞的时候就能飞，即使不小心折了翼，也有很多人会护着你。"

　　"你想得太多了，即使真的失去一切了，也不过是多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而已，挺好。"万事要往好的那一面想，这是夕蕴的生活态度。

　　"我宁愿不要那个机会。其实我从来就没奢望过越浩会爱上我，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展府一辈子。我不想争，可是忍不住……"

　　"你别哭啊……"见盛雅说着说着泪就汹涌了，夕蕴一下子手足无措了。

　　可惜她安慰人的本事实在很拙劣，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会儿后，盛雅反而哭得更凶了。最后夕蕴索性翻了一下白眼，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嗔骂道："我懒得跟你说了，太没用了。你既然那么会怨天尤人，干脆去修佛吧，花个十年八年的，跟佛讨论一下你究竟为什么那么惨。"

　　"喂，你去哪儿？"眼看夕蕴急匆匆地往外头走，盛雅忙喊住了她，眼泪也稍稍收住了一些。

　　"睡觉啊，大半夜的，你不累啊？！"夕蕴不禁对她的体力另眼相看了，折腾了一天，还被"鬼"吓了那么久，她居然还不想睡。

　　"哦……你、你能不能不要把牌位的事告诉越浩？"

　　"我没那么空。"话虽然是这么说，可夕蕴总觉得，越浩的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

　　"钱夕蕴！"又一次，盛雅忽然大喊了声，见夕蕴放缓了脚步，才轻声说道，"小心方明婕。"

　　夕蕴没有回头，只是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如果不是知道得太清楚，她又怎么会这样放过盛雅。

　　回到东园后夕蕴把小弟狠狠地骂了一顿，便催着他们去洗澡了。

　　从商和从凉一直忐忑不安，本以为等洗完澡，就该轮到他们挨骂了。

　　可当如乐送他们回正厅时，却发现夕蕴已经坐着睡着了。她看起来很累，眉头还揪着，一身清爽的小弟凑上前打量了她很久。印象里姐姐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直到这一刻，他忽然发现，最近的她仿佛憔悴了很多，眉心锁得那么紧，一定是被什么事困扰了很久吧。

　　他认真地回想着刚才姐姐骂他的话，才觉得他们好像是做得有些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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