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娘子(7)_安思源

七

　　昔日暗香浮动的温柔乡，眼下是一片惨淡。

　　就像是刚被某场天灾席卷过一样，到处都是散落的衣物、被褥……甚至还有鞋。

　　"钱夕蕴，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展越浩微眯起眼，厉声斥问。

　　他原本是打算和她互不相侵的，只要她不做太过分的事，他都可以不去理会。反正他的世界，多她一个女人不多，少她一个更好。何况，他不否认她的治家之道。偏偏，她不知好歹地越了雷池。

　　"你激动什么，难不成我还会杀人埋尸吗？"夕蕴埋怨似的娇嗔了句，在展越浩发火前，正经了起来，"我是同情她们。你又不会娶人家，难道你想要人家就这样跟着你，等到人老珠黄了再被你一脚踹走？"

　　"我从来不会亏待她们！到时候，我自会给她们足够的银子养老……"

　　"嘁，有银子了不起啊！我让她们去胭脂坊帮忙了。放心，不是我的灵为斋，是采轩斋。还托刘姨留心，替她们找个好人家。刘姨你记得吧？就是那位促成我们这桩千古姻缘的冰人。"

　　夕蕴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目不转睛地逼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好多年了，可他还是和初见时一样，鼻梁高挺，眉宇分明，即便是时时玩世不恭，仍是不减其帅气。她最喜欢他的眼睛，很大很迷人，漂亮的双眼皮，眼神邃然深幽。第一次见面时夕蕴就被他略带轻佻的眼神迷住了，宛如置身梦境般，一梦千寻，一生迷恋。

　　"你居然还替她们找男人！"展越浩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眷恋的目光。什么千古姻缘，对于展越浩来说，是千古孽缘！赤红色染上了他的眼眸，是真正地气急败坏了，他猛地转过身，紧箍住夕蕴的手腕。

　　夕蕴忽地蹙起秀眉，始终挂在脸上的笑意没了，她拼命地想挣开展越浩的钳制，却无能为力，只好软声哀求，"放开我……"

　　"装什么矜持，投怀送抱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面对展越浩的嘲讽，夕蕴没有理会，死咬着牙关，半天都没吐出一句话。

　　反倒是展向东率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当家的，夫人手腕上有伤。"

　　展越浩这才注意到，雪青色的宽袖上已经洇有血色，很淡，也很刺眼。他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夕蕴，感觉到她仍想挣开束缚，不愿让他查看伤势。展越浩更强势地拉过她的手，蓦地掀起她的袖子。

　　白皙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血渗了出来，一瞧便知是新伤。从纱布的模样看来，伤口处理得很精心，纵然如此仍是没能止住血，想来也知道伤得不轻。愣了片刻后，展越浩才开口，声音很低沉，"怎么伤的？"

　　"这个……"夕蕴的眼神有些闪烁，刻意避开他的目光，想了会，才说，"刚才遣散那些女人时被抓伤的。"

　　"没想到当家的竟还养了群身手了得的女人呢。"展向东恭谨低语，意味深长的目光对上了展越浩。

　　展越浩只是斜看了夕蕴一眼，哼了一声，"是呀，看来我还是挺有眼力的。"

　　尽管这个谎言很拙劣，但他也清楚从她口中问不出真相。

　　"啊！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回东园了。"夕蕴边笑着告辞，边咬牙切齿地瞪着这对主仆。

　　有苦难言的感觉让她憋得慌，这充满女人香气的宅院更让她浑身不适，撂下话后，夕蕴转身敛起笑意，径自离开了明雪院。这时候才想起了严锋的警告，他说得对，她在任性、在发疯、在豪赌。

　　明知道爱上这个男人，未必会有好下场，她还是选择了玉石俱焚地去爱。

　　"大少爷……"眼看着那个看似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展向东才踌躇着开口。

　　"你去查一下，我要知道她上午究竟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展越浩抿了抿唇，神色一紧，眼中透出的锐光很是骇人。他知道自己预估不到往后的事，无论他会不会爱上这个女人，但眼下她跟了他，他就必须担起男人的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妾。

　　"查不到？！"

　　展越浩不敢置信地看着展向东，表情愕然。东叔的人脉向来宽广，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他都有来往。从来他想打探的事，就没有搞不定的。

　　显然，连展向东自己都觉得有违常理，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满脸困惑地暗自咕哝，"奇怪了，昨天上午我明明派人跟着夫人的，她一直都在茶馆啊。"

　　"不是说昨天有个男人和她在茶馆私会吗？查过那个人吗？"展越浩抚了抚眉心，这才发现虽是认识多年，但他对钱夕蕴的了解着实少得可怜。

　　"是盐商会的人，我去问过了，只是个小盐商，说是一直和夫人在茶馆聊到近午时，说了一些盐市的事，跟着她就驾车回府了。"

　　"这么说，可能是回府途中遇见了什么人……"展越浩很快就在心里推翻了这种可能性，时间上压根儿就不可能，"她是做胭脂生意的，怎么会和盐商会的人有牵连？万漠是个文人，更不可能和盐商有瓜葛。"

　　"呵呵，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严锋？"始终不发一言的展越蒙，突然搁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一脸的爱莫能助。

　　尽管都是商场上的，但这盐商会会长严锋可是绝对的生人勿近，为人严谨不说，平日里还鲜少与生意之外的人打交道。扬州商场上的人，都称他为"石头人"，银子、美色没有一样贿赂得了他。大概也因此，才会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会长。

　　"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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