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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陡然间,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金龙诀。那只手坚定、有力,一接住金龙诀,就缩了回去,眼看就要缩回黑暗之中……

  空中的秋长风、地上的张定边见了,都是一怔,他们也未想到,这时候,还有第三人就在附近。

  这人是谁?秋长风忍不住地惊诧,可人在半空,无法阻住那人抢去金龙诀,他只盼张定边能阻那人一阻。

  张定边出鞭,一鞭抽向了那只手。

  他不用管那人是谁,只知道要和他抢金龙诀的人,统统要死!

  鞭影如电,霹雳击下,轰然击在地上,只击得地裂雨分,碎石穿云,可一道人影先一步纵起,只是两个纵跃,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那人显然知道张定边、秋长风绝非等闲之辈,若被二人缠上,绝无可能善了,他一取了金龙诀,当机立断地离去,时间把握之准、决断之快、心机隐忍,也是极为的惊人。

  这金山寺,怎么会蓦地又出来个高手?

  这个高手,也是为金龙诀而来?

  这人怎么知道金龙诀今日会出现?

  张定边怒喝声中,步若奔雷,转瞬也没入黑暗之中。鹬蚌相争,哪想渔人得利,他就算追到天边,也不能放过取走金龙诀之人。

  这时秋长风才落了下来。他脚尖才一着地,锦瑟刀就奇异般的消失不见,如同化雾化烟化在雨中。

  刀虽不见,秋长风人却向黑暗中冲了过去,金龙诀事关重大,就算不杀张定边,也一定要抢回金龙诀。

  可这两件事都是极为的艰巨,他又如何去做,才能完成任务?

  狂追途中,秋长风只感觉风雨如刀,热辣辣地刮在脸上,他脚步不停,心思飞转,只是在想着一个问题,黑暗之中,会有谁出现,拿走了金龙诀?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有弩箭破空之声,紧接着有如霜光华空中闪动。

  风雨之中,秋长风却听出那声断喝,就是张定边发出。他心中一喜又是一紧,脚下用力,冲到了断喝余音尚存之处。

  有人影闪动……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道剑光!

  一剑直刺他的喉间。

  秋长风脸色发冷,却不拔刀,只是说道:“是我!”他没有反击,因为未冲到近前时,他就见到了那人影是谁。

  那一剑倏然停住,停在了秋长风的面前,秋雨中,瑟瑟抖动。那本是快如电闪的剑、握剑的本来也是稳如磐石的手,可在这雷电交加的夜晚,那剑、那手,也变得萧索颤抖起来。

  秋长风直如铁一般的神经,对那夺命的一剑却是视而不见。

  出剑之人,正是叶雨荷。

  叶雨荷应该是奉上师之命赶到,方才多半是与张定边碰到交手。

  秋长风想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从叶雨荷身上掠过,落在地上的五具尸体上,神色肃然。他看出那是燕勒骑中的五个弩手,均已毙命。

  喉结粉碎,一击毙命。

  张定边在追金龙诀,突遇阻截,愤然一击,岂是几个燕勒骑能够阻拦?叶雨荷竟然还能活着,只因为她武技要远高出那几个燕勒骑。

  秋雨萧瑟,秋长风停顿片刻时,早不见了张定边和取走金龙诀之人。四处风雨,暗影摇曳,他失去了对手的行踪,但他不急,只是问了一句,“那些人去了哪里?”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可眼睛始终盯在地面上。

  大雨依旧滂沱,洗刷着世间的一切,可其中仍有蛛丝马迹留下,可供他追踪。

  他虽在追问线索,但更多时候,还是凭借自己的判断。

  不闻回答,不出意外,秋长风知道叶雨荷素来冷漠,亦不介意,才待向判断出来的方向追去,又再止步,扭头望向叶雨荷。

  风雨中,叶雨荷仍未收剑,俏生生地立在那里,脸有红潮,如同幽谷中的芳兰。

  秋长风目光闪动,已觉得不对,才待开口询问,就见到纤手松开,长剑带着哀伤的青光落向了地面,夺人心魄。

  可更让他震惊的却是,叶雨荷陡然向他倒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雨中荷清,鲜血潋滟。

  秋长风心头狂震,陡然出手,一把扶住了叶雨荷软倒的身躯,叶雨荷双眸紧闭,已晕了过去,骤雨击打在那如玉的脸上,如珍珠鸣碎。

  叶雨荷受了伤,方才和张定边交手的时候受了伤?秋长风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只见到叶雨荷紧闭的眼,长睫如哀草般满是细碎的雨水。

  雨更急,秋长风扶住叶雨荷,心中前所未有的为难。

  叶雨荷受伤,伤势不轻。她和张定边对战,多半是被张定边重创。如今四野无人,他必须找个地方先将叶雨荷妥善安置,不然任凭她躺在雨水中,只怕伤势转重。

  可是张定边和那夺走金龙诀之人,已不知去向,他现在去找,都不见得追上,再行耽搁,失去了线索,再要追回传说中可改命的金龙诀,希望如海底捞针。

  金龙诀若被朱允炆取到手上,只怕从此后,大明生灵涂炭……

  他是锦衣卫,他一直都有自己的准则,他必须以国事为重。这是他多年的训诫,岂能轻易更改?

  电闪念转间,他就要将叶雨荷放在一棵大树下,带分决绝的歉然。

  可才待松手,他就忍不住地心中绞痛——如刀割般绞痛。

  望着那雨中清颜,楚楚如昔。黑发凝水,直如当年转身离别时,柳条的轻寒。

  烟缕成愁,花飞随风……

  如今虽说海棠凋谢,梨花难留,但相思不过只下眉梢,早在心头。望着那不知梦中相遇多少次的容颜,他那一刻只是在想,难道说当年我一别离去,蹉跎多年,到如今,她适逢危险,我还能那么忍心,如当年一样地离去,空自沉默?

  他的手在抖,他的心在颤。

  旁人不知,就算叶雨荷都不知晓,他如此待她,只因为当年秦淮河畔一段——静静的流水、倾心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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