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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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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姚广孝要从朝廷中挑一人去执行任务,用自己画的一幅火鹤考验秋长风等人的鉴别能力,那时秋长风就觉得姚广孝所行之事绝不会无的放矢,今日再见这幅画,有些恍然。难道说当初姚广孝选用那幅画的时候,就早想到会带所选之人来看金山的这幅画? 一想到这里,秋长风心中凛然,只感觉所有的事情如同一张大网,越收越紧。他渐渐触摸到关键所在,但那关键是什么,凭他的头脑,一时间仍无法想出。 虽然震惊那幅画的笔法和用意,秋长风却不急于将那山水画看个明白,而是先看看殿中还有何人。 毕竟画是死的,晚看一会无妨,但若因疏忽而致上师出事,他难辞其咎。 殿中香客见到姚广孝等人入内,见到燕勒骑的剽悍,虽不知道姚广孝是谁,但很多人都悄然离去,只怕麻烦。 金山寺大雄宝殿中,很快空空荡荡。但佛像之前,仍站着两人,秋长风目光一凝,看清一人的面貌,皱了下眉头,心中暗想,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那两人中,面向这方之人,是个公子,一袭白衣,神色孤高,鼻骨高耸,显得整个脸部硬朗决绝,向这面望了一眼,目光如电。 那人长相极具性格,让人一眼难忘,更何况秋长风记忆绝佳,早认出那人就是秦淮河上与荣华富等人相交、一掷千金的叶欢。 叶欢——长白山商人,主做皮草、药材生意。 当初在秦淮河畔,曾一掷千金,帮荣华富等人力捧云琴儿为花后,可后来在关键时刻,又掷出千金反捧田思思,讨好汉王,为荣华富等人买个台阶,之后飘然而去,不知所终。 这人的举止,豪爽中带着诡秘,华贵中又兼离奇。 秋长风脑海中闪过这些资料的时候,目光却是落在叶欢对面那人的身上。叶欢虽带着神秘,可秋长风不知为何,却更想知道他对面那人的底细。 那人是个和尚。身穿袈裟,腰间鼓起,似乎是肚腩,又像是藏着什么。 天底下的和尚实在有千千万万,可那个和尚却是秋长风见到的、最不像和尚的一个和尚。 说那人是和尚,因为他着袈裟,颈带念珠,眉毛如雪,银白的胡子拖下来,已到胸前,那人看起来比宁王还要老上三分。他若闭目宣声佛号,无论谁从侧面看去,都会认为那是个得道的高僧。 可若是从正面看去,无论是谁第一眼见到,心中都会打个突儿。不为旁的,只为那人的一张脸和一双眼。 那人的脸和旁人相比,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多了数十道疤痕罢了。以秋长风之能,一眼就看出,那些疤痕中至少有刀痕、枪伤还有利箭留下的疮疤,不仅如此,那张脸还有火烧,毒侵的痕迹。 一张脸蓦地多了这多的伤痕,无论原来多么俊俏的一个人,只怕也会和厉鬼差不了多少,可秋长风看到那人第一眼的感觉是——那人非但不丑陋,而且很雄壮。 那人不是和尚,也不是厉鬼,看起来更像是个将军。 睥睨捭阖、纵横天下的将军! 这实在是种奇怪的感觉,但秋长风就有这种感觉——身经百炼的感觉。 乾坤索早有言:“以貌取人失子羽,以骨断人方为真。” 这句话是说,若看一个人,绝不能单单去看他的衣帽容颜,而要看他的气质、风骨,一个人会成什么人,当然也不取决他穿什么衣服,能做出多么华丽的词藻,而看他的气质、骨子里面的精神…… 因此秋长风一眼就知道叶欢肯定不是商人——商人不会有那种气度。他也能一眼看出那和尚虽披着袈裟,但肯定是个将军——最少曾经是个将军。 他这般肯定,只因为那和尚一双眼。 秋长风望去时,正逢那和尚也望过来,只是望了秋长风一眼,秋长风就感觉如被雷电劈中一般。 那是何等凌厉、淬冷、肃杀的一双眼?那又是多么沧桑、孤独、饱经世情的一双眼! 那眼中不知写着多少乱世烽火、悲欢离合、苍笙踏歌、关山寂寞……只有杀人无数的人,才有这么一双眼;只有傲笑天下的人,才会有这种寂寞。 秋长风见那目光掠过,一颗心怦怦大跳起来,心思飞转,只是在想,此人究竟是谁?恁地有这般威严霸气? 卫铁衣似也感觉那和尚的怪异,忍不住迎了上去,沉声问道:“那……和尚,寺中主持在哪里?”他心中有些奇怪,暗想怎么偌大的金山寺,和尚竟如此之少? 那和尚双目一张,眼中突然带分讥嘲的味道,开口道:“本……人就是主持。”他蓦一开口,声如洪钟,竟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卫铁衣身形一凝,竟手握刀柄,沉声道:“你怎么会是主持?”他虽远逊秋长风的见识,毕竟是五军都督府的干将,判断敏锐,暗想金山寺主持,最少是个得道的高僧,怎么会自称本人,这完全是世俗的口吻。 这人冒充金山寺主持,所为何来? 那和尚见卫铁衣握刀,眼中突然闪过一分不屑,喝道:“我为何不会是主持?”他喝声一起,燕勒骑有侍卫也围了过来,就要拔刀。就算是那些侍卫,都看出情形有些不对…… 就在这时,一人缓缓道:“无法主持,一向安好?” 一言既出,殿中立静。 说话的是姚广孝,他竟是认识这和尚的。他望着那和尚的时候,本是木然的表情突然现出分激动,可激动一闪而逝。 卫铁衣一见,面红耳赤,立即示意众人稍退。可他心中琢磨着“无法主持”四个字的时候,难免错愕,这主持难道法号叫做无法?怎么会有和尚起这种法号? 无法主持目光一凝,落在姚广孝身上,陡然间闪过几分凌厉。 秋长风望见,几乎就要出手。他看得出,那是杀机,那无法主持要对姚广孝不利!他虽未见过那主持出手,可知道那主持若是出手,定然惊天动地。 可秋长风并未出手,只是舒了一口气,因为刹那间,无法主持眼中杀机已去,取而代之的是数点感喟,再无杀气。 无法主持看着姚广孝,突然道:“十年了。又过了十年。” 姚广孝目光从无法主持身上掠过,又看到墙壁上那《万里江山图》,喃喃道:“不错,又过了十年。” 无法主持感喟的目光突然闪过分光芒,如同夕阳入海前的余晖,轻淡道:“十年了,以你的心智,还没有想出这幅图的玄机吗?” 姚广孝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说不出嘲弄,“你呢?可曾想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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