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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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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伺候的丫环、仆人,秦淮歌姬见到秋长风过来,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搞不懂这人为何来此。 船舷处有了异常,宴席上有几人忍不住站起来,扯着脖子向这面望来。只有一白衣人端着酒杯,望着河上的风月。 秋长风到了宴席前,目光一转,就落在那白衣人的身上。毫无疑问,有些人总能鹤立鸡群,让人一眼就注意。 宴席众人都好奇秋长风的到来,但白衣人年纪虽轻,竟能忍住好奇,镇静自若,若没有非常的见识和心境,怎能如此? 宴席旁站着的几人都是衣锦带玉,最左手那人手摇折扇,远看风流倜傥,近看却有些獐头鼠目,见秋长风前来,愕然道:“华富兄,这位是……” 荣公子脸色阴晴不定,强笑道:“子尹兄,这位兄台姓秋……秋长风,乃在下的……朋友。” 子尹兄闻言,故作爽朗道:“华富兄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秋长风目光从白衣人身上收回,轻淡道:“荣公子的朋友,却不见得是我的朋友。” 子尹兄一怔,心中恼怒,从未想到还有人这么不识抬举。 荣公子装作没有听到,又介绍道:“兄台,这位公子是华州的雷公子,主做矿业生意。对了,那个子尹兄本姓贝,却是在景德镇做陶瓷生意。” 雷公子不像公子,反倒像个屠户,十根手指上倒带了五个金灿灿的黄金戒指,黑夜也挡不住金子的光芒。他见秋长风似乎与荣公子并不熟悉,又看到子尹兄的尴尬,因此只伸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顺便让人家看看他的戒指,略带傲慢道:“我的朋友倒不是谁都有资格做的。” 秋长风笑笑,“却不知阁下的眼中除了金子,还有没有朋友的位置呢?”不看雷公子气得蜡黄的脸,秋长风目光落在第三人身上。 那人不像公子,也不像个商人,却像个书生。满脸的书卷气息,为人极为儒雅,见秋长风望过来,主动拱手道:“秋兄,在下姓江,名迁,字南飞,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他并没有因为秋长风的傲慢而胆怯,却也没有故作亲热,说话诚恳,双眸端正,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秋长风上下看了江南飞一眼,突然道:“兄台是徽州人?” 江南飞目露讶然,向荣公子望了眼,只以为是他已介绍,荣公子明白江南飞的用意,轻轻摇摇头。 江南飞见状,不解道:“在下和兄台素不相识,兄台何以知道在下是徽州人呢?” 秋长风道:“兄台衣着朴素,举止文雅,看起来倒不像个商人。不过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我大明华州的冶炼、景德镇的治瓷、松江府的布匹都是扬名天下,荣家、贝家、宁家亦是各地的望族,赫赫有名……” 雷公子等人听秋长风竟对他们的身份、行业颇为熟悉,自豪中也带分讶然,荣公子却是神色不安,隐带惧意。秋长风根本不看荣公子三人,只望江南飞道:“而兄台身在其中,衣着寒酸,不显局促,自有风骨,身家应该不会比这三位要差。我看兄台的鞋子是徽州出产,虽是破旧,但并不更换,想必是虽千里之行,却是心恋故土。如此重乡情、懂礼数,温文尔雅而又节俭之人,正是徽商特征,因此在下妄自推断,兄台乃是徽州人。” 江南飞越听越惊讶,闻言钦佩道:“兄台这番推断,实在让在下大开眼界。” 孟贤见了,却是奇怪,暗想徽商最近虽是渐成气候,但这个江南飞也不见得是什么大户,为何秋长风独对此人很是客气呢? 眼珠一转,孟贤笑道:“秋兄的推断能力,小弟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不解秋兄为何对他是徽州人这么有兴趣呢?” 秋长风目光如锥,盯在江南飞身上,缓缓道:“孟兄有所不知,徽州江姓,很值得我们有些兴趣。还不知江兄可认识个叫江元的徽商吗?” 江南飞肃然起敬道:“家祖名讳不敢擅提,难道兄台认识家祖?”他这么一说,无疑承认是江元的孙子。 秋长风微笑道:“认识倒称不上,但大名久仰。想太祖当年发兵入皖,急缺粮饷,江元举全族之力,筹备饷银十万两捐献,太祖龙颜大悦,特赐徽州江家‘忠义无双’四字,在下听闻往事,也是钦佩不已。” 江南飞谦逊道:“家祖临去时,曾嘱家父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个‘道’字,在下亦不敢忘。” 秋长风哈哈一笑,斜睨了雷公子等人一眼,沉声道:“好一个‘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只凭这八个字,当浮一大白。可若不知这八字,就算富贵敌国,不过是个暴发户,终究会有败落之时。”说罢顺手拎起酒坛子,荣公子早让人取了碗筷,秋长风只是满了两碗酒,对江南飞道:“我敬你一碗,不为荣华,只为君子二字。” 江南飞忙举起酒碗道:“君子二字不敢担当,多谢兄台。”他本不擅饮,但见秋长风豪情勃发,也不由得勾起壮士豪情,将那碗酒一饮而尽。 荣公子、雷公子等人听秋长风突然提及太祖,更是心中凛然,暗中琢磨着秋长风的来头。 秋长风端着酒碗,却已在看着座位上身着白衣的那个人。 众人应酬,那人仍旧旁若无人的端坐,这刻方才抬起头来,微笑道:“阁下推断锐利,实乃在下生平仅见,还不知道……阁下是否看出在下的来历呢?” 那人一抬头,目光如电,神色却显得散漫不羁,嘴角带分不屑,态度可说是倨傲。他鼻骨高耸,显得整个脸型颇为硬朗,双眉浓重,又如两把刀斜插在发髻之下。 乍一看,那人容颜古怪,再一看,就会发现那人无论气度、样貌都是颇为张狂硬朗,但又让人感觉,他神色慵懒,似乎没什么能让他放在心上,就算秋长风突兀而现,也引发不了他的兴致。 可那人还很年轻。 他的性格、容貌、慵懒和年轻好像截然不成比例。 秋长风凝望那人半晌,才道:“我看不出来。” 那人皱了下眉头,反倒有些奇怪的样子,“阁下看不出来?” 秋长风笑道:“我只能听出阁下是北方口音……” 荣公子圆场道:“兄台不但眼力好,听力也是不差,这位叶公子……是长白山人士,主做皮草、药材生意,这一次是初到江南。” 秋长风目光闪烁,喃喃道:“长白山的叶公子……”终究还是摇摇头道:“在下倒没有听说过。” 那叶公子哈哈一笑,双眉扬起,神色不羁道:“人生如萍聚萍散,听说与否,有何关系?及时行乐,方是紧要。兄台,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呢?” 秋长风凝望叶公子半晌,这才点头道:“对,很对。可不知兄台要怎么行乐才算及时呢?” 叶公子手握酒杯,却已搂个美艳的歌姬在怀,曼声吟道:“醉卧美人膝,醒有酒相伴,不求连城璧,只求心无憾。” 秋长风缓缓坐下来,嘴角也带了分笑容,“说得好,说得妙。公子大名?” 叶公子搂着那歌姬,厚刀般的浓眉挑了下,一字字道:“在下单字一个欢,寻欢作乐的欢,叶欢!” 二人目光相对,似乎有电花火闪。旁人见了,不知为何,心中均有忐忑之意。 秋长风终于从叶欢身上移开目光,见众人还在站着,微微一笑道:“有酒有菜,有歌有舞,诸位还站着做什么?” 秋长风严肃的时候,如同把锐刃在手,可将身前之人如同庖丁解牛般分拆,雷公子、贝子尹二人虽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意识到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因此虽气愤秋长风的咄咄逼人,但难免心中惴惴。见秋长风突然一笑,如同严冬陡然入夏,都是暗中舒口气,纷纷落座,却尽量离秋长风远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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