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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疏真笑吟吟道。

  朱闻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说这种话之前,先把自己收拾停当吧——披头散发的,成什么体统。”

  疏真这才想起,将衣襟上那枝簪子仔细擦过,这才款款拾掇妆容,却仍低声道:“怎么来得这般迅速?”

  “你真以为我在京中毫无倚仗?!”

  朱闻微笑着,笑意却不入眼底,“自从父王露出点赐婚的具体意思,我就料到会有人耐不住,所以派人盯着各家王府——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蠢人先动的手!”

  第四十一章 求情

  疏真觉得喉头有些发痒,咳了一声道:“我原本以为你还不习惯京城这些尔虞我诈,初时难免有些吃亏,看这光景,是我白担心一场罢了。”

  朱闻微微一笑,眼中冷光未退,“种种陷害手段,我幼时就已经尝过不少,如今入这龙潭虎穴,再学不会未雨绸缪,岂不是任人鱼肉?!”

  他唇边微笑加深,转头看向疏真,眼中光芒越发犀利,“不过这世上总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更是不想坐以待毙!”

  疏真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浑身都带些酸痛,她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那么,你是要主动将对方一军了?”

  朱闻伸出大掌,将她的柔荑紧紧攥住,黑眸中越发冷凝,“我准备趁这次机会,索性闹得越大越好!”

  话音未毕,他只觉手中纤指丝毫不见挣扎,触手竟是一片冰凉,顿时只觉得有些不对,惊愕转头,那原本倚坐侧壁的纤瘦身影,居然如渺云一般直坠而下——

  他伸出手,险险接在怀中,眼中所见,竟是唇边一丝嫣红。

  那般淡淡的血味,在密闭车厢中混合着冷梅清香,别有一种诡谲的诱惑意味。

  朱闻只觉得心跳如擂,略一按腕脉,只觉得虚浮紊乱,不禁勃然大怒,“是朱棠的人伤了你!”

  他转身欲起,却被一双冰凉宛如玉雕的手轻握住,气若游丝的声音,在此刻分外清晰——

  “是我自己的老毛病了,一旦行动过剧就成这样……”

  她唇边血痕蜿蜒,念及自己方才妄自提气,不禁心中苦笑——

  昔日长缨在手,力缚苍龙的自己,如今竟是嬴弱成这般,若是被两三故人看见,只怕是要笑掉大牙。

  浑身越发酸疼无力,眼前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雾,但神志却仍是清晰,她扯住朱闻的袖子,呼吸之间,仿佛有松明的清香在鼻端萦绕。

  “你既然要把事情闹大,来震慑那些乱打如意算盘的人,那么——”

  她眼神有些空芒,却仍带着奇异的冷凛,仿佛剑一般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

  “趁着今日天色未晚,你就入宫,向燮王先行说明今日之事。”

  她有些费力的喘息着,如此说道。

  朱闻略微挑眉,眼中有些不认同——他向来喜欢以实力相搏,这等哭哭啼啼的哀告,实在有些太过懦弱。

  握着他衣袖的手越发收紧,言语间更见凝重,“这并非单纯的告状……”

  她拉着朱闻俯身,凑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言未尽,却再也支撑不住,于是昏昏然睡去。

  正午的日光照在她身上,竟似虚无透明一般。朱闻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一痛,连眼角余光都变得黯然起来。

  ***

  朱闻入宫觐见时,燮王朱炎并未午睡,而是持了一卷画轴,正在凝神细看。

  他随意坐在岸边绿荫之下,身下软毡铺地,手边檀木矮几上,香茗正袅袅生烟,幻化出各种情状。

  听得朱闻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将画轴缓缓卷起,细细纳入封套,这才漫声道:“大打出手,很是快意吧……”

  朱闻毫不意外他如此迅速便已知悉——上次的假死事件,早已让他深深领悟道,燮王朱炎居于王城最中央,任何风吹草动也休想瞒过他的耳目。

  他微微一躬,却是默然无语,既不请罪,也不见申辩。

  “本朝自立国以来,世子亦有废改,但只要这个名分存在一日,便从无人敢如此大胆放肆。”

  燮王朱炎任由日光从绿意中照下,他微微眯了眯眼,虽然声音不大,却带着天然自成的威仪,一字字压入人的心头。

  朱闻伫立一旁,仍不见半分动摇,他抬起头,终于开口道:“我已忍无可忍……那么,他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就为了一个女人?!”

  朱炎的声音略微提高,不怒自威之态,尤如泰山压顶般越发逼人,

  “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子,做不了倾城祸水。”

  朱闻抬眼直视父亲,目光锐利毫无迟疑,“王兄借题发挥,所欲何为,实在是路人皆知。”

  他的声音逐渐低沉,最终竟是怒意减退不少,“是我让他不安了。”

  他郑重行了一个大礼,“还请父王赐我回归封邑,若是不然,也请让我迁出睦元殿,这样,王兄也不会如此患得患失了。”

  “嗯?!”

  朱炎眼光光芒一凝,实在是有些意外——朱闻其人,实在可说是桀骜激烈,如今竟会有这等言辞?!

  “这是你的真心话?!”

  朱闻迎着他审视的目光,腰板纹丝不动,目光沉凝一处,“说句实话,如今的王城实在是多事之秋,儿臣……已然有些怕了。”

  他冷冷一笑,眼中桀骜自在之态复萌,“北疆虽然苦寒,但没这些盘根错节之事,还是那里自在。”

  朱炎凝视他许久,静静听完这番肺腑之言,终于沉咳一声,道:“北疆如今并无战事,你居于王城多陪陪我这老人,难道也不愿意吗?”

  果然如此……他不会放心让自己轻易回返!

  朱闻暗暗冷笑,却是故意皱眉道:“非我不愿,而是不能——我一个人,倒是碍了多少人的眼?还是早走早安晏!”

  “越说越不象话了!”

  燮王眯眼,越发高深莫测,“你若是担心朱棠又要胡作非为,寡人可以给你一个保证——他能为非作歹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了。”

  这般轻描淡写,却又如惊天霹雳的一句,让朱闻袖中之手一颤,想起疏真先前所言,心中已无一丝惊愕,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父王你是要重惩王兄吗?”

  他跪下,又是郑重一礼,“儿臣斗胆,却是要为他求一个情,请您暂歇雷霆之怒。”

  “你说什么?!”

  朱炎真正惊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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