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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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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动用幻境之力,太后胸口喷出一道血雾,一点一滴的,也浸润了幻迷之光,缓缓的,连她自己也沉浸在旧日梦境之中了。 梦的初始,是闺阁贵女的伤春之流逝,于后苑百花之中赏游嬉戏。 “小姐小心,你脚下藤蔓勾连,极易崴脚。” “你是谁?” “在下秦方,是新来的护院。” 那一场游园惊梦,便注定了芳心暗许。 然而,两人身份悬殊,若要相守成婚,却是比登天还难。 “我们一起逃走吧?” “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吃糠咽菜,我也甘之如饴。” 私定终生,远走千里,情窦初开的名门贵女,却不知自己踏上的,是怎样一条艰辛之路。 “我们逃来金陵着许多日子,盘缠也快用完了……” “苦了你了,是我无能——我再去找找有什么工作可接。” 陋室之中,略见憔悴的美貌少女凝望着束手无策的夫君,有仰头去看屋顶漏雨的黑斑,眼中盈盈含泪—— 她想过的,远离尘世,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却没曾想,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件件一桩桩,都是花不尽的银钱,她谙熟诗词与莳花之艺,竟是对这些完全没法应付,而夫君的武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金陵城,也是全无用武之地。 岁月一天天过去,磨灭一切美好的事物,那些日日的旖旎娇羞,宛如烟云夜昙,逝去无踪。 穷巷小屋里,当年的一对璧人,此时只剩下冷冷的目光。 “一天到晚要洗这么多衣服,而且都是肮脏不堪的下人所穿——这样的日子,我要过到什么时候!!” 她将手中的棒槌丢到巨大的洗衣盆里,发出响声来,将补丁破床上的孩童吓了一跳,哭着嚷出了声—— “娘亲~~”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三十年来梦幻真 “哭哭哭,你就会哭!” 她发出尖利的训斥声。 面色更见铁黑的丈夫,一拳捶在床板上,随即站起身来,“我去码头,继续去背货!” “你累死累活,一天背这么多麻袋,也不过几个铜板,能抵什么用!” 她冲着他的背影嚷道,嗓音干涩凄然,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掌,再不如先前的柔嫩无瑕,而是满步薄茧,又冷又痛。 此时想起闺阁中的锦衣玉食,软香红麝,宛如隔世。 不顾身旁孩童的惊哭,她颓然扑倒在床上,珠泪如雨,“娘亲、爹亲……我真的后悔了!” 这世上并无后悔药可吃,她厚颜托人递信回府,却无人理睬,此时才恍然:对于百年门阀的王氏来说,自己简直是一桩绝大的耻辱!几番哭求,她几乎想一头撞死在门前,终于让娘亲看不下去,偷偷派来仆妇为她绸缪。 “你收拾包袱想去哪里?!” “当然是跟他们回娘家。” “你!聿儿还这么小,你就要丢下他出远门?!” “你管得着吗——连妻子都养不活的窝囊废!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跟你这种人私奔!” 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箍得她生疼,不禁发出尖叫声,“你放开!” “别走……我会更加努力来赚钱生计的——” “你死心吧,我娘豁尽了颜面,才给我另寻了一门亲事,虽然是做人填房,但对方却是清远顾氏的家主,膝下无子——你我本就无缘,不如好聚好散!”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这么忍心丢下聿儿……” “难道你还想让我带个拖油瓶过门?!我先前有过这丑事,夹起尾巴做人还来不及,还敢带着儿子回去?!这孩子是你唯一的香火,你还是好好跟他过日子吧!” “你这个朝三暮四的荡妇!”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 她猛然怒吼出声,咽喉带出了血的腥苦,“当年你为了为顺利把我绊住,不让我又反悔的机会,一边诱拐我私奔,一边在我家乡大肆传播我私奔的消息,害得我两个姐妹出嫁都找不找好亲——你这个卑劣无耻的下贱武夫,你毁了我这一辈子!!!” 黑暗中,两人喘着粗气,极尽恶毒的怒骂着,恨不能咬开对方的喉咙。 腕间的铁指越发抓紧,根本不肯放她离开,挣扎撕打间,外面倨傲的仆妇不耐的催促,她心急如焚,一咬牙,拿起桌上剪子,一把捅入他的胸膛! “你……居然谋杀亲夫!” 不敢置信的眼神,痛极,悲极,映入她浓若点漆的瞳孔。 当的一声,剪子落地,外面传来秦聿的疑问声,“娘亲,怎么了?” “没你的事,跑远点去玩——饿了就去羽织家吃饭!” 她惶恐的缩成一团,见丈夫仍有呼吸,鬼使神差的,取过先日集市上,一个黑衣怪女人送给她的瓷瓶—— “这种药,喝下去就会渐渐停止呼吸,宛如重病而逝。” 神秘女人是谁,她有什么目的,她昏沉的脑子已完全不去想,只是伸过颤抖的手,把药给他灌下。 随后,一切都变得轻松容易了。 在仆妇的簇拥下,她登上檀木香帘的车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是这般雍容尊荣的熟悉熏香。 车轿飞驰,轮后有孩童哭叫追赶的嗓音,她握紧了拳,将木窗狠狠的划出一道深痕,终究没有回头。 光晕宛如蜃楼幻景,折射出人心中最深刻的恐惧与妄想,另一端的熙王陷入了疯癫的狂笑与哭泣,太后微微一笑,站定与中心,静静看着自己的旧梦幻世。 凤冠霞披,十里红妆,于她来说,还是首次,心中有窃喜,更有莫名的庆幸——流落在外数年,终究还是回到这般熟悉的荣华锦绣里了。 顾氏夫君揭开红巾,迎接她的,却是一双冷酷而暴力的眼,以及另一场残虐地狱—— 钢针、烙铁、皮鞭……甚至是隆冬被裸身罚跪雪堆里,冷的几乎窒息,眼鼻口耳都快被封住,那般冻入骨髓的冷。而不远处的屋里灯火通明,他与他心爱的女人,以及刚刚诞生的婴儿,正满是欢声笑语。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娶你这种残花败柳的破鞋?!就是为了借你王氏贵女的身份,让她生下我们的熙儿——” 冰冷的刀锋一片片划割着他的膝盖处,钝刀撕裂的血肉的痛,让她禁不住哀号蜷缩,而那人残虐含笑的眼神,却只是冲着她,回身走向他心头的两个人,却是无比温柔平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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