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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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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双眉紧锁,脸色铁青,眼神中却隐约有一种如释重负。 他在门外已经听到太后的事了,于是匆匆见礼后,就劝说道:“万岁大可不必发布通缉,太后只怕现在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看向一旁的薛汶,继续道:“天门内斗正是如火如荼,太后身为一宗之主,此次一败涂地,只怕其他两位宗主正在落井下石,对她进行追杀——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这三人都不是善类!” 见昭元帝微微点头,他咳了一声,神色越发有些扭曲,“臣匆匆赶回来,倒是另有件事要禀报。” 他又深深看了皇帝一眼,那眼神,莫名的让昭元帝心中咯噔一下,产生了强烈的不吉之感—— “万岁,刚刚传来消息——贤妃娘娘她……” 他小心斟酌着言辞,却发觉昭元帝冷漠的眉宇间,生平第一次出现惊恐的阴霾。 “她怎么了?!” 听出左相口气不对,昭元帝心中一沉,厉声追问道。 “她,已经过世了。” 左相声音低沉,却好似一道巨雷打响在他耳边。 昭元帝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顿时整个人好似浸在冰水中一般,再也听不见他说什么。 他站了起来,却显得失魂落魄,连打翻了案头的端砚笔架,发出偌大的声响也浑然不觉。 左相看在眼里,暗自心惊,竭力呼唤道:“陛下,请节哀……” 昭元帝完全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只是呆呆伫立在书案前,冷然双眸之中,再也没有一丝情绪。 他就这么站着,任凭下风卷起鬓发乱扬,任凭这神殿的死寂将自己一寸寸湮没。 殿外的日光明灿炫目,照在琉璃瓦上又脉脉斜射,檐角的铜铃随风叮当作响,远处隐约有鸦雀飞起的低鸣,如此宁静平和的午后,昭元帝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这些宫阙万重,锦绣江山,此时也只剩下一片灰暗而已。 第二百二十六章 骨肉亲情总成空 他闭上眼,眼前好似又浮现出她俏皮又懒散的笑容,星眸笑得弯成月牙,跟随着她那只肥猫麻将,在花园里嬉戏…… 这一刻,皇权尊荣宛如烟云,他忽然觉得心痛如绞,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挺拔而巍然的身影,就这么默然站立着——即使执掌天下九州,可此时此刻,他却只是一个悲怆莫名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左相觉得自己双膝站得发酸,昭元帝才开口:“她是怎么死的?” 左相微一犹豫,终究还是一咬牙,双膝跪下,“全是微臣疏忽……” 他低下头,声音越发低沉,“贤妃娘娘回母家省亲,一夜之间却猝死于石府,她身边那两名暗卫侍女连忙赶回宫里来报信,半道上却发觉乱军已经冲入城中谋逆,他们衡量之下,决定以国事为重,这几天一直在城卫军那边帮忙戊守,也立了不小的功劳。” 说到此处,他只觉得空气一凝,肃杀之气顿生,冷汗不禁从额头滴了下来。他说的倒是十足十的实话——那两个侍女本属暗卫,乃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精锐,在她们心中,贤妃之死虽然重要,但比起天都沦陷,乱军来侵,就是微不足道了。反正人死不能复生,还不如先帮城卫军固守内城才是。 左相内心深处,也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深知这个想法千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就真是触到皇帝的逆鳞了。 他咳了一声,开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贤妃死在石府,那位前唐王就跟此事脱不了干系——他们全府上下只剩下一些庶子女,几位主人早就逃得不知去向了,此事肯定有鬼。” 他声调铿锵,不管是真是假,明显是准备先让石家顶锅了——昭元帝瞥了他一眼,眼中看不出喜怒,却让人心头发冷,“你的暗卫不是自诩来去如风吗?天都城被封了这么久,石家人又逃不出去,你们连人都找不到吗?” 左相低下了头,“一切都是微臣的过错……” 书房的气氛,在这一瞬僵到了冰点,两人一立一跪,都是无言,此时门外却有人小声禀报:“皇上,嘉妃娘娘平安回宫了。” 突兀一声,打断了昭元帝的怅然悲意,他眉尖一挑,心头已是大怒,却忽然想起:丹嘉不正是丹离的长姐吗?两人一起回家省亲,她肯定知道其中内情。 一声宣进,过不多时,便有素衣绿衫的女子娉婷而入。 丹嘉着一袭雪色暗菊纹的襦裙,上罩嫩绿褙子,粉面略见苍白,脂粉未施却别有一种精致之美。 好似容易碎裂的千金之瓷,只要失手一松,就会摔成粉碎——那般精致而决绝的美。 她上前拜了三拜,随后居然不肯起身,就势哭倒在昭元帝脚边,“皇上,五妹死的好惨……” 昭元帝心头一颤——即使知道她们姐妹向来不睦,即使他对石家仍有烦恼,此刻听到这样凄婉袅袅的一句,却也是痛彻心肺。 他单手紧握成拳,鲜血一滴滴落下,另一手却一把拎起脚下哭泣的美人,凑到眼前,森然逼问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是被太后邪术所杀。” 丹嘉很是流利的,将羽织的猜测说成了真相——反正太后现在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即使是栽赃她也无法辩驳。 见昭元帝目光森冷,她心头一惊,早就编好的措辞继续流利而出,“她发出一声惨叫,等我们去看时已经七窍流血,心脉断绝了——我家里也有武师,仔细查验发觉并非外力所致——况且,” 她嗫嚅着,越发吞吞吐吐,“五妹刚刚逝去,街上就出现乱兵,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太后串通外敌入侵天都——只是时间未免太巧了。” 她刻意诱导,想要引起昭元帝的怒气,却歪打正着——昭元帝自从发觉太后以异香控制妃嫔无孕后,一直对丹离多加保护,生怕她遭了毒手,此时听了丹嘉的哭诉,却正合心中猜测。 无穷的怒意宛如破江之堤,沸腾翻涌,他放开丹嘉,对着檀木桌一掌拍下,顿时书案化为碎屑,四散飞扬。 丹嘉好似受了惊吓,哭的静默凄然,“我们生怕也遭了毒手,便出府暂避——苍天保佑,总算还留的一条命在。”好似想起那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她脚下一软,樱然一声,就势倒入昭元帝胸前。 软玉温香在胸,昭元帝却只觉得烦躁。他一把将她推住,手一拨送到矮凳上,问道:“她的尸体在哪?” “就在我们府里……” 丹嘉一个踉跄,斜坐在矮凳上,摸了摸罗袖之中所藏之物,心中懊丧欲狂,眼睁睁看着这暴君,一时恨不能将之凌迟千片,再生食其肉! 她定了定神,以自己最为自然温柔的嗓音说道:“就在我们家里摆着。” 昭元帝果断起身,移身欲出宫,一旁长跪的左相终于出声—— “现在街上仍有逆军残余。” 昭元帝以眼角冷睨,而左相泰然自若,“万岁若执意要去,请多带些侍卫。” 昭元帝冷然的目光这才收回,淡淡吩咐一句:“去石府。” 随即便匆匆而去,左相缓缓起身,揉着酸痛的膝盖,忽然出声道:“幸亏她死了……” …… 街上虽然大致平静,但时有些轻微骚动,昭元帝的銮驾并不算豪华繁复,但途径之处,却也引动无数人观视膜拜。 经此一役,天都人对他的胆识和坚韧也多了几分佩服,即使是潜藏暗中的残逆,也不敢轻易出手刺杀。 无数目光仰望着他,羡慕,景仰,嫉妒,憎恨,恐惧……交织成各种意念,投射在他身上。 昭元帝对这种目光全然无感,也浑然不知,在远处的小巷里,有一道熟悉而复杂的目光正凝视着他。 冷厉的目光,含着怨毒与厌憎,宛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对牢了他,却又隐隐有几分唏嘘感叹—— “不愧是我的儿子,终究还是技高一筹。” 小巷中的身影纤柔而优美,一身宫装却是染红了半边血迹,很是狼狈。她低头笑着说道,随即吐出一口血来,脚下更显蹒跚。 第二百二十七章 养虎成患难追悔 太后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中几乎喷发的伤势,却发觉双腿好似灌了铅一样,再也支撑不住,终究坐倒在地。 小巷的地上阴暗潮湿,太后的宫装越发被染得污黑,她苦笑着,仰起头来连连咳嗽。 “真是到了穷途末路了吗?” 她喃喃自问,心头却是一片冰冷。 “不,我还没有输!” 她在黑暗里咬着牙,好似重伤欲噬人的妖兽,美丽却是无比残忍,“我身为天枢宗主,手下有无数奇人异士,只要让我逃过这一劫,我就能东山再起!” “只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突兀传来的一声,却惊得她身上一颤! “是你!!!!!” 转头凝视着渐渐由虚光化为实体的人影,太后柳眉急颤,面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骇! “居然是你……青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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