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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这一句好似耗费了她所有的精神,她颓然而坐,失魂落魄之下,长袖拂倒了漆盘中冷掉的早膳,那团黑糊糊的“梅干菜扣肉”顿时撒得满地都是。

  石碗落地的清脆声响中,五色光轮中似发出一声叹息——

  “罢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也只能尊重。”

  “珍重。”

  最后两字吐出,五色光轮瞬间收敛为一点,满室奇香,千朵曼佗罗也消失不见,空荡荡囚室中,只剩下丹嘉一人坐倒在地,捂住脸默然无语。

  “怎么回事,人都昏睡成一团?!”

  来提人的武监在第一层惊怒咆哮道,随即发一声喊,他们势如猛虎般冲进最深一层的囚室!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稻草中睡得正甜的丹离,以及行尸走肉一般沉默的丹嘉。

  人犯居然还在?

  他们惊诧过后,却也舒了一口气,不愿再节外生枝,上前押了丹嘉就走。

  空荡荡的诏狱最深处,越发显得寂静无声。

  下一瞬,稻草的摩挲声响起。

  丹离睁开了眼,慢吞吞坐起身来。

  “睡得好香啊……”

  她打着呵欠说道。

  “麻将,把你听见的都重复一遍。”

  第三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风扬

  随着她懒洋洋的声音,从稻草的深处,发出悉悉嗦嗦的声音,好似有什么在稻草里打滚跳跃。

  丹离黛眉一竖,“麻将你快出来,别磨蹭了。”

  稻草堆一颤一颤的,千呼万唤,仍不见麻将的身影,幽暗中有一声猫叫,细弱宛如婴啼。

  “你说什么?要劳务费?!”

  丹离的声调猛然提高,“你皮痒了是吧?叫你做点小事都敢提条件了?”

  又是一连串猫叫,丹离怒极反笑,“你是说,你潜伏在稻草里偷听,还要不被发现,实在很费力,而我却一个人呼呼大睡,很是安逸,你觉得不公平,所以要补偿?!”

  她恶狠狠的瞪住稻草堆,终于忍耐不住暴走,一把将麻将从稻草的伪装中揪了出来,提到手中,慢慢举高,与自己目光平视。

  面对她平静阴森的黑眸,麻将吞了口口水,不安的瑟缩扭动着圆躯,企图逃避她的怒火。

  “你那也叫潜伏?!真是笑掉我大牙了!就因为你在稻草里动来扭去的发出声音,害得我为了掩饰,自己也在稻草堆里打滚——你看看我现在成什么模样了?!”

  因着激动的喷火怒吼,丹离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终于完全披散下来,中间夹杂着稻草的碎屑,看起来好似街头疯婆娘。

  麻将也发觉到不妙,心虚的用肥爪掩住脸,有些示弱的喵了一声。

  “要吃好吃的?好吧。”

  丹离皱了眉头,觉得麻将虽然还敢提要求,但这回总算没那么过分,于是顺势答应下来,“闲话少说,快说情报。”

  麻将于是欢快的喵了很多声,丹离静静听着,面上更是笑靥如花——

  “很好,我知道了。”

  她的笑容虽然灿烂,黑瞳深处的冥黑却好似无底旋涡,让麻将浑身寒毛直竖,尾巴朝天高翘着,闪到了一边的墙角。

  “清韵斋吗?倒是打得好算盘……”

  丹离若有所思的低语道,眼中笑意越发冷锐。

  “改天换运的代价,可是非常之大呀……不过,要是你们清韵斋付得起,那也就罢了!”笑意中越见讥讽,“到时候可别鸡飞蛋打一场空就好。”

  麻将听到“鸡”啊“蛋”啊的,绿瞳又亮了起来,它露出一副谗相,又开始喵啊喵的。

  丹离好似心情很好,笑容温柔体贴的看向麻将,“我知道的,你要好吃的,这要求真不过份,我一定给你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麻将惬意的哼了两声,双眼眯起,就差没舒服的冒泡泡了。

  “来吧麻将,快过来趁热吃。”

  丹离的声音温柔得滴出水来,麻将睁开眼一看,顿时整只猫躯都僵硬石化了——

  丹离端起那一份黑糊糊看不出原料的“梅干菜扣肉”,十分爽快的放到了麻将身前,“离开江南也有一段日子了,麻将你也想念家乡了吧?这一份诏狱特制的‘梅干菜扣肉’真正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恰能一慰你思乡之苦。”

  喵嗷——

  诏狱之中,片刻沉寂之后,顿时响起惨绝人寰的猫叫声。

  “好重的杀气!”

  丹离不禁后退一步,只见她面前,麻将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满布伤心与怨念,生平第一次朝她逼近。

  “哎呀只是开个玩笑——麻将你没这么小气吧……别闹了喂——”

  丹离干笑着后退,一边企图安抚麻将的暴走怒气,但是麻将此刻已是伤心愤怒到极点,什么也听不下去。

  只听碰一声钝响,麻将利抓狂舞之下,盛有“梅干菜扣肉”的石碗被掀飞到墙上,顿时,那些黑糊糊粘答答的肉末菜屑全部“发奋涂墙“了。

  整面墙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丹离有些头疼捂住了脸——弄成这样可怎么收场呢!

  正在此时,转角处的上层,暗风微动,武监们又去而复返,冷冷的看向她——

  “奉左相之命,提人犯过审。”

  旭日高照,淡金光辉脉脉而入,将人浑身照得暖融融。今天天气,一反这一阵的阴霾落雪,倒是露了大晴。

  昭元帝坐在矮榻边,只着了一身素白便袍,手中拈一枚黑子,正在苦思。

  坐在他对面的薛汶甩着手中白子,正在等他下子。

  “万岁,你可快着点想,再这么磨唧下去,我们两这一局可又要中途停顿了——左相大人待会还要来跟你禀报昨夜乱贼的详情呢!”

  他说起下棋,语气十分随便自然,这是因为昭元帝的棋友,向来都只有他一个。

  因为只有他们俩的棋艺旗鼓相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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