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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薛汶把话说完,见皇帝仍看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万岁可还要什么想问的?”

  “你方才只说了三宗,还剩下一宗。”

  “还有一脉名为天机,顾名思义,是窥天机探究大道,这家的看家本领就是观星象,卜卦算命。”

  薛汶说起这一宗时,语气是同情悲摧的——同样是一个师傅传下的,结果这宗的先代弟子,却得了这样的衣钵!

  “这宗传人非常神秘,就算是在术者中也很少听闻他们的行踪,天门召开大会时,也无人出席。”

  意思是这一派人等于死的,不用担忧也指望不上。

  昭元帝略一思索,却突兀问出另一个问题,“天门与清韵斋,关系如何?”

  “清韵斋?!”

  薛汶一惊之下,声音骤然变大,引得数道视线看向此处。

  面对皇帝冷而不善的目光,他吞了口口水,笑道:“没想到万岁如此博闻广见,居然连清韵斋都知道。”

  他不敢再卖关子,目光略一闪动,道:“清韵斋,名如其地,乃是术者们口耳相传的清圣至高之地,他们的传人不多,但各个都是才华盖世,神法无边。据说,清韵传人一旦出现,便能力挽狂澜,救百姓苍生于危难。”

  “他们和天门的关系,只有四个字可以用来形容,那就是水火不容。”

  “果然如此。”

  昭元帝目光闪动,却是有些心神不属了,“清韵斋……”

  他低低重复着,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更添一重阴霾。

  薛汶看得心惊肉跳,干咳了两声,转回话题道:“其实术者们本来与世俗无涉,虽有争斗,也是他们自家之事,这次居然大张旗鼓的来袭杀御驾,实在是有些蹊跷。”

  昭元帝冷冷一笑,薄唇边勾起冷峻的讥诮,“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即使是术者,也有执着之物。世俗的金钱财富地位,他们也许不会动心,但别的东西呢?”

  他的声音冷淡而略为倦意,“权势是个非常方便的东西,有了它,即使是要成为天下国教,传下弟子亿万,也没什么难的。”

  薛汶的眼睛一亮,“确实是啊,天门的宗旨,据说是谋求混乱之道,在混乱之中强大自身,所以才会出那么多的杀人魔头,噬人炼丹的妖道,术者视他们为妖魔外道,也不是没有原由的。”

  此时,帝辇中突然连起喷嚏声,隐约还有丹离的抱怨——

  “啊嚏,阿嚏,我的鼻子好痒,一定是有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她好似拎起麻将在兴师问罪,“麻将,是不是你没吃到全鱼宴,所以怀恨在心,在心里骂我来着?”

  薛汶扑哧一声笑了,偷眼看时,却见皇帝面露寒霜,眼中光芒几乎要吓得人两腿发软——

  “既然醒了,就让她给我滚。”

  “万岁……”

  薛汶正待劝解,却听皇帝拂袖而去,声音遥遥传来,听不出喜怒,却更让人心头一颤——

  “即使她这么有精神,就让她到装杂物的车上,那辆带着火锅和银炭的车驾,就暂且让冻病的宫眷坐吧。”

  丹离却不知外面在说什么,她放下被晃得直翻白眼的麻将,起身着装。

  宫装繁丽,她这件虽不算上品,却也拖曳在地,衣带纷飞之下,却好似蹭着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将之拾起,却见只是一张纸角,好似是什么信笺上被撕了下来。

  凑到鼻前闻了一下,带着奇妙的熏香味道,使人好似身处幽兰之苑,上面墨迹宛然,只写着一个“恒”字。

  “恒……”

  丹离目光闪动,下一瞬却是笑靥如花,“这大概是大姐身上撕下来的。”

  “恒之一字,可是有无穷奥秘啊!”

  她摇头笑道,黑暗中,一双黑眸中,竟升起诡谲金芒。

  车驾正在颠簸,丹离鼻腔里满是胡椒和山西老陈醋的味道,一阵瘙痒之下,她连连阿嚏,气流将麻将身上的猫毛吹起,又撞上她的鼻尖,顿时更是喷嚏连连。

  自从那“一夜春宵”之后,她便被赶到了这辆装满油盐酱醋和铁锅炉架的车上,车中拥挤不说,温暖的火锅也是不用想,更悲摧的是,银炭也没了。

  她缩了缩手脚,想也不想的,把麻将抱入怀中,肉嘟嘟的很是暖和。

  “麻将,还是你好,不象某人那么小气……”

  丹离气鼓鼓的抱怨道:“某人太小气了,不过是一夜风月,就这么小心眼的报复……”

  麻将喵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丹离却不由分说的将它当成诉苦的对象,“就是说嘛,他后宫佳丽三千,这等风月之事经得多了,何必如此介怀?”

  此时车驾猛然停住,丹离的头撞上了铁锅底,痛得眼冒金星——

  “怎么了?!”

  她大声喊道,外间却无人理会。

  匆匆探出头来,却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一道高不见顶端的城墙出现在眼前,巍峨至高,仿佛无法逾越的厚重。

  看着城门前两个大字,丹离终于如梦初醒——京城,终于到了!

  诸国之京,天下之首的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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