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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邱旌听了,心中突然有种难言的苦涩。他想替自己分辩,可是看着白毓的眼睛,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白毓手指着北方,对他说:"那边有一个诸侯,名叫袁绍,你应该知道。现在他应该是实力最强大的诸侯,因为他有最多的钱粮人马,和许多最忠诚的手下。"

  "可是,他注定会失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些最忠诚的手下得不到袁绍的信任。"白毓对邱旌笑了笑,"你现在也应该有不被忠诚的对象信任的感觉了。你刚才没有替自己争取,说明你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白毓双手压在邱旌肩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好让他听清楚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问题在于,我们是不平等的。因为你相信我们的不平等,所以你只能单方面付出忠诚,被动地希望能得到我的信任,而我--"白毓松开了抓住邱旌的手,他看起来已经够紧张了,"我相信众生平等,无论男女主仆,所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对待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比如说今天这件事,其实忠诚并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和人之间的信任。信任是相互的,为了能够相互信任,所以才有了忠诚。忠诚不过是取得信任的手段,不要本末倒置。本末倒置的最终结果就是导致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我不相信你,你完全可以抛弃我出走嘛,付出就要得到回报,这就是平等。"

  "如果我不想失去吴侯对我的信任,那么我自然不会去做对不起他的事情来破坏这种关系。如果我根本不在乎他的信任……"白毓玩味地审视着邱旌的眼神,"那么邱大人,你不觉得你是白操心了吗?"

  邱旌却没有被白毓的攻击打到,最后那几句话他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他沉吟了片刻,做了个深刻的总结:"照这么说,大小姐是认为,乱世的起因是因为私有和不平等,而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关系就是平等和信任?"

  白毓松了口气,笑了:"领悟力挺高嘛。老实说,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刚才在说什么。我们人嘛,因为与生俱来的某些原因,一定程度的私有化和不平等是无法避免的了。可是只要记得这些是不对的,并且及时纠正,应该就不会铸成大错。"

  邱旌也笑了:"大小姐说对了,是我多心。以大小姐的见识度量,只能比我更懂得掌握分寸。大小姐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邱旌多谢大小姐指点。"

  "哪里哪里,互相帮助嘛!"白毓笑得更开心了。她站起身来,走回房间,半路又站住,回过身来笑着说,"忘了声明一件事情,刚才那番话里,有一句不是玩笑话。"

  "我信不过你。邱老大,原因你自己清楚。还有,以后称呼我只能用夫人。"

  好像有人敲门。

  "进来,"白毓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了看窗户,不耐烦地问,"天黑了?"

  "不,下雨了。"小九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老鼠一样钻了进来,转身顺手把门关上,就这一刹那白毓已经感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那就让我再睡会儿。"白毓的头又缩回被子里去。

  "还是起来吧,该用晚膳了。"小九把一只托盘放下后,走到白毓身边伸手拉她的被子。

  一柄闪着寒光的宝剑搭在小九的脖子上,紧贴着皮肤,凉飕飕的。

  小九根本不理自己脖子上的剑,一把把白毓的被子掀开,扔到一边:"起床,吃饭!"

  "你绝对是小玉调教出来的。"白毓悻悻地收了剑,不知为什么大乔身边的人都有掀被子的习惯,害她现在睡觉都必须穿得整整齐齐的。

  今天是小米饭,比煮麦子强多了。

  "我说大小姐。"看着白毓睡眼惺忪食不知味往肚子里扒饭,小九忍不住提醒,"邱老大还在外面跪着呢。"

  "啥?他还在?"白毓挠挠头,扯下一缕来看着,撇了撇嘴,"头发乱得像鸟窝一样,小玉看到又该骂了,你叫他走吧。"

  终于睡觉睡到自然醒。已经入夜,静静的,只有雨打在窗棱上的声音。夜猫子白毓满意地伸了个懒腰,进入了兴奋点。今夜难得清静且清醒,往常这个时候才是她开始工作的时间。她起身披了件长袍,准备出去呼吸一下半夜清新凉爽的空气。

  打开房门,门被风一下子吹开了,冷风带着雨水的气息,吹得白毓的头发像旗子一样在身后飞舞。雨水被吹进角楼里,在地上积成了一个小水洼。邱旌就跪在这个水洼里,仍然保持着白毓走时的姿势。

  "你自虐啊!"白毓又惊又怒,伸手过去拉他,触手却一片冰冷湿滑。白毓手一颤,竟没有拉动。那人已经冻得僵在那里,根本动不了。

  白毓脱下自己披在身上的长袍披在邱旌身上,蹲下身去勉强把他扶起来往自己房间里走。雨水打在身上,又疼又冷又湿,难受极了。邱旌身上的衣服就像个水囊,不断有水流进她的袖管里。

  终于把邱老大搬进了房间里,白毓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门死死关上,不让一点风吹进来。房间里仿佛是另一个天地,温暖而干燥。只是此时在听那雨打窗棱的声音,却是一阵阵心悸,再没有那样浪漫的感觉了。

  摸出火石点亮了一盏纱灯,白毓再看邱旌。仍然清醒着,脸冻得青白,不断有水珠划过刚毅的额角,在挺直的鼻尖或下颌处重新汇集,滴落在跪坐的腿上。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睫毛上几粒水珠不时颤动着,晶莹剔透。原本高大的身躯蜷缩在长袍里,瑟瑟发抖,收起了平时那流氓无赖的嘴脸,这人真正的皮相竟是如女子一般清秀。

  "坏了,这样发抖,恐怕寒气已经伤到脊髓神经了。"白毓想帮邱旌拧干头发和衣服上的水。拧了半天,地上全是水,衣服却没有干。

  "不行,一定要换干爽的衣服才行,这一身绝不能再穿了。"白毓想到做到,伸手就去解邱旌的衣带,开始扒衣服。

  始料不及的是,一个冻得像僵尸一样的人,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居然还有力气保护自己的衣服。邱旌双手死死拽住自己的衣襟,瞪着白毓,嘴巴一张一张努力想要说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来。

  白毓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邱旌困惑焦急的目光,不紧不慢地解释:"放心,我对看你的裸体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你冻得太厉害,身上的衣服必须马上换掉才行。不然你小命难保,懂吗?性命攸关的时候,男女有别可以放在第二位,这是我家老头子说的,你不服气可以去找他。当然前提是你得能再活个两千年。现在,你给我松手!"说完吹灭了手边的纱灯,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

  摸着黑,白毓利索地把邱老大剥了个精光,扔进了自己的被窝。被窝里面还稍微保留着白毓的体温,用来取暖再合适不过。

  盖被,掖好,白毓重新找到火石点燃了纱灯。已经躺下的邱旌在温暖中眼神终于开始迷离,膝盖还是因为僵硬而蜷曲着。白毓就望着那膝盖长叹:"这一趟折腾下来最少是个肺炎,至于今后关节炎什么的少不了你的了。亏你还是个练武的人,做事情这么没分寸。下次想找死的话,记得直接跳扬子江,免得给别人找麻烦。"说完捡起邱旌的湿衣服出了房间。

  不一会,小九跟着白毓一起上来,送来了热汤和干爽的男衣。邱旌裹紧了被褥,不停地打摆子,脸上筋肉扭曲,很痛苦的样子。小九有些为难地看着白毓。白毓拿过热汤来尝了一下:"嗯!温度正合适,把他抬起来,无论如何把这汤给他灌下去。"

  小九架着邱旌坐起来,把热汤一点点喂下。果然再躺下的时候,邱旌脸上的表情轻松多了。小九松了一口气,白毓又说:"你去帮我打些冷水来。他过一会儿一定会发烧,要一直用冷水敷才行,不然脑子会烧坏的。"

  小九问:"脑子烧坏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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