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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成泰闻言心中一紧,正要开口,只听张启淡淡地道:“前日那个彭越可来了?”

  成泰这才想起候在殿外的彭越,急忙应声道:“彭越正在殿外。”

  在殿外等候传召的彭越深吸了一口初冬时冰凉的空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月台下手持长戈的侍卫那面无表情的脸庞,想到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万人之上的宫殿前,心潮便忍不住地激荡起来,若非眼前的庄严气氛提醒,只怕就要大喝一声,一吐胸中积郁之气了!

  感慨之间,只听一声微微有些尖细的低喝传来:“彭越何在?快些进殿见驾!”

  张启刚刚重新在御榻上坐下,便听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成泰满面肃容地大步而来,他身后正是神态恭谨的彭越,只见他身穿天青色深衣,外罩一件浅咖啡色长袍,头戴黑色束发冠,倒也神采飞扬,与那天在临风楼见到的判若两人,看得张启暗暗惊叹。

  这时的彭越,亦步亦趋地跟在成泰身后,目不斜视,神情庄重地不敢有丝毫不恭。身体紧张得微微颤抖着,脚下的步伐显得亦有些僵硬和散乱。他低垂着目光,跟在成泰身后,刚刚走上殿前的月台,只听成泰忽然微微一顿,朗声道:“陛下,彭越觐见!”

  沉香阁乃是张启寝殿旁边的一座相对独立的前朝偏殿,由于样式小巧玲珑,所以称之为阁,是秦惠王时修建的,为当时的秦王朝会时休息的场所,虽然过去了数百年,由于位置在前朝,所以历尽历代秦王的修葺保养,加上始皇统一天下之后又大修了一次,倒也还算可以勉强使用,所以张启便命人打扫了一下,以备有需要时使用。

  甫入殿中,便觉一阵暖洋洋的气息迎面扑来,原来这间殿阁的下面烧有火窖,类似于后世的地暖,弄得彭越连连感叹皇上的享受果然是不一般啊!

  听到传召自己进殿,彭越心中紧张,好不容易才稳下心绪,急忙大步来到殿中,一边重重地跪在地上,一边叩头道:“草民彭越,见过陛下,万岁,万万岁!”

  说毕,紧张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只等着御座上的那人开口。说实话,这位传闻中的昏君究竟能不能采纳自己的进言呢?若是一个不小心不但自己性命难保,便是身后的家族亦是难以保全。想到这里,先前的万丈豪情不由低落了不少。不过这时,也不容他再后悔了,只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等着那决定命运的一刻。

  思忖之间,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地笑道:“爱卿快快起来吧,朕已经听过你的那番话了,也见过你了,无须如此紧张。呵呵……”

  彭越骇然起身,颤抖着身躯向御榻上望去,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正是前日所见的那与成泰一起在临风楼用餐的华服少年!不由惊讶地盯着张启道:“皇上,您是皇上……”

  张启淡淡一笑,指着身前的坐榻点头道:“爱卿先坐下,是朕吓到你了,呵呵……”

  彭越一惊,跪在地上颤声道:“彭越有眼无珠,那日冒犯了陛下,实在……”

  张启满意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彭越,洒然笑道:“爱卿先起来吧,朕先安排你在蒙恬军中效力,你可愿意?”

  彭越一怔,想不到皇上竟看出了自己在军事方面的长处,不由兴奋地道:“彭越一定不敢辜负陛下的期望!”

  张启呵呵一笑,打断道:“爱卿坐吧,那日爱卿所言极是有理,朕觉得大有道理,所以这才召你进宫详谈。”

  彭越闻言,双目一亮,急忙小心地道:“彭越口不择言,陛下没有降罪,已是开恩了!”

  张启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没有了那天的意气风发,不由点头叹道:“阁下乃是心存大志之人,何用如此如履薄冰般应付朕。朕召你前来,为的便是你这种心怀天下的大志,若是你仅仅只是为了功名利禄的庸人,朕亦无须见你了!”

  彭越闻言惊得浑身一震,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惊奇,急忙愧疚地道:“彭越卑微之人,竟能够得到天子的赏识,实在是彭越从未想过,‘士为知己者死’,彭越身无他物,只有一腔热血侍奉陛下……”

  说到这里,昂藏七尺的大汉早已热泪盈眶,语不成声。

  看着他激动得无法抑制的样子,张启忍不住低叹一声,缓缓点头道:“我大秦历来以军功为重,朕看爱卿似乎身怀绝艺,是否愿意在军中效力呢?眼下战乱四起,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若是爱卿能够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才是男儿本色!”

  张启小心地避过大秦眼下岌岌可危的政权危机,精心地为彭越勾勒了一幅极其光明的前途,暗暗地引诱他为自己效力。这种不甘平凡的人,尤其在这个英雄主义氛围极其浓烈的时代,简单的权力和财富是不一定能奏效的。只有这种真诚的欣赏,才能使人心悦诚服,为自己卖命,所以张启的这番话使得彭越感动得几乎无法自制。

  望着彭越渐渐远去的背影,张启暗暗叹了一口气,余下的汉初三杰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若是不能尽早收拢到自己身边,迟早都是心腹大患!

  这时,成泰瞥了一眼彭越,小心地向张启道:“陛下,这人是否真的要安排到蒙恬军中去?”

  张启点头道:“先去军中磨砺一番,也好将来有用。”

  成泰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勉强微微皱眉道:“陛下,此人每每混迹于市井,上自权勋贵戚,下自贩夫走卒都有结交,恐怕不是安于现状之人!”

  张启闻言,暗暗叹息一声,故作淡然地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说毕,便要起身向殿外走去。

  这时,忽然看到韩焕正匆匆爬上月台,向沉香阁赶来,心中不由猛地一震,急忙来到大殿门口沉声喝道:“韩焕,什么事,这样惊慌?”

  韩焕看到张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道:“丞相和大将军有急事,在大正殿候驾,皇上……”

  张启心知不妙,眼下局势危如累卵,看样子必定又有大事发生。也来不及仔细询问韩焕,急忙大步冲出殿外,登上候在殿外的软舆便匆匆向大正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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