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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不愧是一代箭神!隐闻远处号角声与擂鼓声犹从天边而至,柳怀心头蓦地一惊,回首眺望,只见滚滚沙尘漫天而来——是秦翥派军支援了!

  望住损失过半的士兵,柳怀不及多作考虑,便一跃上马,捂紧了腹部伤处,紧夹马腹,那皎皎白驹便在千军万马枪林箭雨中,如一支离弦之箭,飞射而去。

  “将军!”身后的声音他不去理,头顶射来的箭矢他也不去理,只是深深伏下头、紧紧贴住马鬃,在凛冽的寒风与贴面而过的箭风之中、在身侧无处不至的杀机之中,浴血穿行……

  距城门三十步外,身上落满箭矢的白驹终于支撑不住、呜咽倒地,白甲的将军提气而掠,旁侧里的剑他闪身躲过,长剑颤过之处,银白战甲舞动,带起阵阵血雨。

  立于城楼上的玉螭国长公主手撑城墙稳住身形,在看到白衣将军飞掠而来的身影之际,自唇边掠起一个欣慰的笑意。

  蓦地,她仿佛失了气力般,在一侧指挥防卫的姬彦还未及缓神之际,便眼看住她由空中一跃而坠。

  身形坠落的一刻,她听见无数个声音同时在城楼上失声惊唤,然而她都已不再去理。

  如同契机般的,那道白影这时凌空一个纵掠,稳稳将她接入怀中。

  玉甄软软倒在他怀内,轻轻说了一句:“我终究是输了。”

  冷淬架住她颈边,耳边传来柳怀冷定的声音:“对不起。我输不得——唯独今次,我输不得。”

  言毕,他即将玉甄的身子挡在身前,高仰起头,冷澈目光一瞬不瞬望住城楼上的姬彦,周旁连连射来的疾矢一时也滞住。

  众人怔怔望见玉螭国的长公主惨然一笑,猛地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一般、高声喝道:“放他们离去!”

  银夔国的余众数十余万大军尽数撤离之后,趁秦翦的大军将他们围合之前,柳怀挟住玉甄,策马奔出了这鲜血残尸铺就的战场。

  两个重伤之人倚在马上,远离了身后杀声震天的疆场,远离了那片刀光戟影的喧嚣。

  “原来你在意的,不是你的国家。”二人下马的一刻,玉甄气若游丝地笑。

  “不,我在意我的国家。”柳怀冷冷看着她,摇头道,“我在意的,是我的国家,而不是这个乱世。比之这个天下落入谁家,我更在意……我在意的人。”

  “在意的人吗?”玉甄喃喃重复了这四个字,颈边骤然一寒,那把冷亮的剑锋已稳稳架在了她颈上,丝丝的寒意透体袭来,而她却是猝然阖住了眼,唇边含起一抹无视生死的笑容。

  “别想威胁我什么。”她微阖的眼底有着洞悉的光。

  “放了雪颜!”他毫不妥协,剑锋堪堪割破她肌肤,凄红的血,沿着她肌肤、沿着他剑锋淌入他袖襟内。冷冷的,竟没有一丝温度。

  她睁眼望住他,深幽若潭的眼底有妖异又疯狂的光:“你杀了我,她便回到你身旁了。”

  柳怀霍然一惊,望住她苍白的颊边透着一道异丽的绯红,咫尺之处望去,竟有一种颤动心魂的美。

  他心头咯噔一跳,蓦地握住她手腕,方探上她的脉搏,面色便霍然一变:“你……”

  “子忻哥哥。”玉甄痴痴地望了他笑,一缕鲜血缓缓自她唇角溢落,“湮儿生命中最美的这一刻都给了你,你要好好、好好记得啊……”

  这个砒霜般的女人,竟然狠心服下了砒霜!原来她打从与他在城楼上交手的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再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湮儿!”柳怀蓦地撤了剑,紧紧将她抱入怀内,望住那一抹妖丽在她脸上燃烧,那的确是他所见过、她生平最美的时候,美得如能将他的整个灵魂都收进去,然那霞光般流动的丽色,所维持的每一刻,都是在燃烧她的生命!柳怀手臂不由蓦地一颤,“湮儿,你坚持住!”

  “子忻哥哥……”他蓦然捂住她的唇,抱住她纵身跃上马背,再不理自己下腹汩汩涌出的血,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一手紧控马缰,一手却是紧紧握住她的手,握得那样紧,仿佛再也不愿放手……握得那样紧,仿佛在以心念为她注入生存的勇气……

  第十九章 两两相忘

  秦翥诧异地望着这个玉螭国的长公主衣衫不整地匍匐在地上大笑——这个平常矜持雍容、这些年来在旁人眼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公主,他从未见她笑得这般歇斯底里。她衣不蔽体地坐在地上,仿佛在哭,却哭不出泪;也仿佛在笑,笑得透不过气。

  离宫依然还是当日的离宫,只是如今那离宫里,已失尽了她最后一分怀念。

  那个人,永远埋藏在她心里。而曾经伴她共度少时时光的母亲,此后于她已是陌路人。

  “公主!”玉甄方倾身步下马车,秦翥已自身后紧紧揽住她的腰,玉甄猝然一僵,挣扎了一下,却被秦翥狠狠按入马车之内,肆意轻薄她。

  玉甄侧过头,在他怀里狠狠挣扎,却未挣脱,秦翥望着她满脸愤色,反而愈加得意,回首同那车夫摇头道了一句:“你的事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秦翥,你好大的胆子!”玉甄猛蹄他的腿,后脑却撞上身后的车板,缕缕温热自她发间溢出。秦翥叹了声气,轻轻拨弄她的长发,伏低了耳,柔声道,“公主,何必这么大火气呢。你觉得如没有皇上亲口颁下的旨意,臣弟敢将你带来这里吗?”

  玉甄浑身一震,秦翥得意地欣赏着她这一刻的失态,嘴边掠过一个揶揄的笑意:“可惜呢,皇上只是派臣将公主送到此处,却未说过……”他的手猛地撕裂玉甄的外衣,慢慢地道,“却未说过,让臣做什么,不给臣做什么。”

  “秦翥,你……”

  “公主,原来您这颗守宫砂还在呢?”秦翥的手透过中衣,摩娑着她滑腻的肌肤,轻轻地笑,“公主知道吗?小时候,爹赏了我哥哥一把匕首,却没有赏给我。因为爹爹说,那匕首世间只得一把。后来呢……”秦翥不理会玉甄在他身下狠命挣扎,将她的双掌锢得更紧,阴阴地笑道,“后来,我便将它埋在他永远也找不着的地方!不过……哥哥得不到的女人,今日我这做弟弟的,倒是想尝尝……”

  她话音未落,玉甄突然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猛然一个耳光,狠狠掴到他脸上。

  “贱人!”秦翥吃痛地松开她的手,抬手抚摸自己烧烫的脸,恼羞成怒中,反手一个耳光劈下,恶狠狠地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妖邪所生的孽物罢了!若不是我哥哥将你捧上了天,你就跟烂在尘泥里的腐草没什么区别!”他恶狠狠撕裂她的衣衫,反手将她甩下马车,站在车前,俯瞰着她衣衫不整地跌坐在尘泥中,却依旧扬起脸、冷眼望着他,忽然纵声长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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