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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踏平大凰国的土地"。他本没必要告诉我他的全盘计划,纵使我是玉螭国的公主,我如今身在大凰国,深谋如他,怎生都该明白一个道理--没有秘密是安全的。尤其是,不能让你的秘密掌握在如今落在对方手中的人手上。

  而他既然告诉我这些,真的是基于对我这个玉氏皇族的公主的信任吗?

  身在其位,谁也信不过,能相信的,唯有自己。这个道理,他应该懂得。

  他告诉我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博得我的信任而已。而他之所以要博取我的信任,只是因为他将来还有用得到我之处。

  想要稳住我玉氏的江山,想守住我在父皇临终之际对他的承诺,以后的路,唯有靠我自己。

  此番再见,我察觉到这个叫雪岚的少年似乎变了许多。变得沉稳了许多。

  他不再主动同我说一句话,目光却只是常常不经意地流注在我身上。我问一句,他方答一句,神态间甚是拘谨。我不由随口侃道:"为何总是瞧住甄儿?莫非甄儿面容不净?"

  听见我此言,他黯然抽离目光,却并不言语。

  我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我说什么,他听不懂。正如他究竟在想什么,我也猜不透。真不明白,为何秦翦如此精明的人,竟会派他来为我送信?

  见他不再打话,我当下不由叹了声气:"时候也不早了,我的婢女将要回来了,你快走吧。"

  他这时霍然抬眸看住我,眸光一闪,刚待开口说什么,便被我飞速一语截住了他到口边的话:"你在这里,会耽误我做正事。"

  他嗫嚅了一下嘴角,终于黯下了脸色,转身向停歇在身旁的那只凤走去。

  而在那一刻,我竟听到有急切的脚步声遥遥逼来,凝神细听去,那一群人的脚步声里,更夹杂了一个纤细柔婉的声音:"皇上,奴婢没有骗您,公主真的正和一个乘凤而来的男人私会呢。"

  那个平素煦风一般温和的声音,这时却如一枚极尖锐的利刺,转过幽深回廊、穿过寂寂宫阁,直扎入我心底,直至心中那最后一丝温暖也化作飞灰,散尽。

  脚步声已逼至五十步外,在那些杂沓的足声中,唯独那个铁血帝王迈出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清晰,带着铁一般的沉硬,血一般的腥冷。

  我嘴唇微微颤合,却竟是连一个冷笑也挤不出。

  而在这时,耳畔一个轻柔的声音将我的神智从绝望中唤回,身畔那个同龄少年在我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我会保护你。"

  我的背脊抵着身后冰冷的假山石,从心口发出沉冷低笑:保护我?你以为,你能保护得了我?真是单纯的人啊。

  我回眸望住他,心底乍然生起一念。那一刻,我浑身蓦地一冷,寒意从背脊直袭遍周身,看着他明亮的目光,我抿了唇,终于铁下心--随着镣铐清脆的撞响声,我毫无察觉地抬起手,一个耳光朝他脸上狠狠掴下!

  雪岚一惊望住我,手不由自主自我手臂间抽开。而他的左颊,已被我留下了通红的掌印。

  在他还未缓过神之际,那些脚步声因我方才的动静,陡然急促,这时已在假山后数步之外。

  我当机立断,抬手拨乱了自己的长发,猛地狠命推开他的身子,我听见耳边那个尖细的声音带着哭腔,声声凄楚:"放开我!"

  雪岚白衣萧索,怔怔看住我,似乎不解我为何有此举动,口齿微动,却是连一句解释也说不出口。

  而在这时,帝王的脚步声已至我身后,我蓦地退后数步,转身倾入身后那个男人的怀中,颊边滚过两行温热的轨迹,转瞬便濡湿了凤轩的玄黑皇袍。

  我在他怀里悲哭不止,如同一个受到委屈的孩子,紧紧攥住他衣袂的手臂微微颤抖。我感到那只粗糙的手停滞在我的发间,迟疑了一刻,终于轻轻抚下我的肩头,平抚下我激动的情绪。而我低垂的目光,却是顺着凤轩身侧那袭翠绿宫裳望去,眼神中透出的丝丝冷意,令她刹那低了头,不敢与我正视。

  许久之后,凤轩缓缓握住我的双肩,我自然地顺着他的动作将身子从他肩头抽离,故意避开他的目光,随之双肩也自他掌中缩回。

  下一刻,我便听到他不带分毫感情的声音,一字字道:"来人,掌弓。"

  他的话虽听不出任何感情,但那一字字却都沉冷生硬,如从牙缝之中蹦出。

  我霍然抬眼,一旁宫人已奉上白玉雕凤的长弓,另一名宫人则俯身奉上箭筒。我心头蓦地一紧,忍不住抬眸看向咫尺处那个茫然望住我的白衣少年,竟从那朱红眸光中,看见一丝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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