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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挥得累了,才发现鞭身已断,她疲惫地将鞭子甩落,瘫坐在地。

  外间仿佛有人声喧哗,越来越近,她心中一凛,随即拿起身旁锋利特制的簪子,正要朝宝锦心口扎下,下一刻,殿门被撞开,一扇通天纬地的鎏银檀木门飞落到她身旁,满地里木屑纷纷飞。

  “你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使她抬起头,一厢里灯笼照得通亮,那怒得几乎狰狞的容颜,却是魂牵梦萦的熟悉。

  皇帝心急火燎冲了进去,双手抱起宝锦,只觉得满手里都是鲜血。

  一探脉息,只觉得虽然有些弱,却仍清晰——还有救!

  他面色稍缓,转身抱起这柔弱的身躯要走,皇后却劈面拦住。

  “万岁要做什么,是要放过这前朝孽种吗?”

  皇后的眼又黑又亮,在烛光下显得绝美而凄厉,一身鲜血好似索命的女鬼,出口便是咄咄逼人。

  皇帝皱起眉,声音低沉,勉强才让心中狂涌的怒气不上升,“就算她是元氏后人,也轮不到你死刑拷问!”

  皇后冷笑一声,莲步袅娜,竟是寸步不让,当门而立——

  “臣妾若是不严刑拷问,怎么能问得出逆党行踪——又怎来这一连串逆党的脑袋呢?!”

  她目光流转,望了那些堆成小山的头颅一眼,随即眼中更亮,“若是依着万岁,把她好吃好喝在狱中供着,还会有这么些不死心的来救人吗?!”

  皇帝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推开,沉声喝道:“朕说过不想见你——一场夫妻,你非要走到山穷水尽不可吗?!”

  “那就山穷水尽好了!!”

  皇后的清斥声却随即响起,她面目几近扭曲,一掌将侧旁的大瓷瓶扫过,那一人高的瓷瓶顿时当啷落地,顿皇帝及时一闪,却仍被碎片溅了一头一脑,连耳边也刮出血迹来,惟独怀中宝锦,被他护得滴水不漏。

  他见这里不是事,连忙把宝锦交给一旁的张巡,“中庭有太医正候着,先救人要紧。”

  皇后伸手去拦,皇帝劈面将她的袖口拎住,一手掼到地上,怒喝道:“你究竟要怎样?”

  皇后落地倒下,眼中笑得疯狂,她一手取过地上瓷片,一手扯住皇帝的手不放。

  这样温暖而干燥的大掌……

  她紧紧扯住不放,幽幽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我宁可山穷水尽……也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她仿佛陷入了梦呓,重复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那两姐妹拥有的已经太多,凭什么来跟我争?!”

  她眼中光芒一亮,仿佛惊跳起来,半跪着起身,却是凑近皇帝膝下,低低呻吟道:“夫君……”

  “什么?”

  皇帝愕然一扶,下一瞬,却只觉得袍服下摆上一片濡湿,竟是皇后伏在其上痛哭。

  “不要离开我……”

  她呜咽道,声音不似初见时的清朗飒透,双手却似污泥的纠缠,越陷越深。

  这就是我当初刻骨铭心爱上的女子?!

  皇帝心中几近荒谬的不可思议,他想起中庭的宝锦,正要脱身离去,皇后却死缠不放,力气居然异乎寻常的大,两人在瓷片地里纠缠不休,皇后居然拿了一旁的簪子要刺,门口的侍从正不知如何是好,见她取出凶器,也不知要杀人还是毁己,连忙一涌而上,殿中乱作一团,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皇帝一跺脚,将皇后甩给面如土色的侍女们,往中庭就走。

  “万岁……!!”

  张巡瘫软不远处的花丛,只有口中能言——殿中一片大乱,竟是无人顾及这暗处的动静。

  “宝……宝锦帝姬被人劫走了!”

  第二百二十章 生死

  季馨跟在云时后面,飞檐走壁地迅疾,地下不远处隐隐有松明人声。

  二更的更漏声已经响起,宫中禁苑重重,黑暗中仿佛有无数鬼魅沿巷而立。

  “靖王殿下居然亲身赴险……”

  云时抱紧了宝锦,感受着手中一片温热,心中几乎焦忧成狂,面上却半点不露,只是淡淡道:“仓促之间,再寻不着比武艺更高之人,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让她在这里受苦了。”

  他出言平实,并无什么华丽辞藻,也毫无世家子的自矜自夸,季馨望着前方他挺拔宽厚的肩膀,却瞥见宝锦面上舒缓,仿佛不再疼痛,居然沉沉睡着。

  再仔细一看,只见他腰挺着僵直,虽然在疾速奔跑中,却仍竭力不触及宝锦背上伤处,那般小心翼翼,那般如视珍宝,却让季馨暗自唏嘘赞佩。

  地下的松明隐隐绰绰,满苑里都是灯火,好似张牙舞爪的猛兽,在搜寻着它的猎物。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季馨心中沉吟片刻,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定。

  “靖王。”

  她停住脚步,脚下的琉璃瓦映得她面目黛红。

  前方的云时也愕然停住,回身看时,只见季馨道:“宫中禁卫森严,如果让他们找着踪迹,我们插翅也难飞……”

  她的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睿智而沉静,“请把宝锦殿下的外袍除下给我。”

  “你是要……!”

  云时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皱眉道:“宝锦根本不会让人替她赴死!”

  “您言重了,我只是希望能引开他们一阵,这样你们才能潜出宫……”

  季馨的声音仍是一派沉静,地下松明更亮更近,闹得反盈天。

  “况且,宫中有我辰楼中人襄助,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落到他们手上的。”

  云时见她如此肯定。也不疑有她——他才赶到京城。根本不知这里经过一日一夜的肃清,辰楼中人势力大损。宫中再无奥援。

  季馨见他迟疑,怒道:“你带着宝锦快走!”

  云时一咬牙,说了一句:“千万保重!”除下宝锦外袍给她。转身朝着东面而去。

  季馨坐在屋脊上,从容不迫地更衣,她站起身来,迎着半隐的月亮,破烂褴褛的衣衫迎风而舞。

  “在那里了……!”

  地下发出一阵欢呼和鼓噪,季馨微微一笑,运起全部内力,朝着相反的西面而去。

  惨淡地月光将她地身影拖得很长,近乎消逝。

  身后,忽然有箭弩飞来。她身影一顿,随即更快地朝前而去。奔,依着传书上所说,找到了废宫密道,抱了宝锦跳下,跌跌撞撞在黑暗中走了一阵,终于探出头来。

  他依着季馨所说,并没有去翠色楼那一条密道,而是去了沈浩府上。

  刚一探出地面,就见有人惊呼。一问才知,主人沈浩多日不归,奴婢们正在作鸟兽散,找东找西捞个不亦乐乎。

  管家哆嗦着上前,云时命他去拿些伤药来。随即帮宝锦紧急止血。一旁奴婢们看着不善,谁也不敢上前。

  好半晌。管家又取来干粮和清水,云时将就用了些——他疾驰入京,已经一日一夜未进水米。

  于是又让人取来沈浩的马,又有些磨蹭,云时怒道:“这算怎么回事?!”

  管家又是一阵哆嗦告饶,道是这几日无人照管马匹,且让贵客宽限几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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