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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桓面带苦笑,看着手上的伤痕。

  这是被他父亲生生用茶杯砸出来的,原本纤长优雅的手上,如今却有了个新月形的狰狞伤口,狱中条件简陋,又没有得到包扎,天日炎热之下,居然化起了脓,瞧着甚是狰狞。

  这一阵,虽然他与家人的争斗仍在继续,明面上尚在各自忍耐,却不料好端端人在家中坐,一朝却祸从天降。

  听人传言,自家继母和弟妹们都在饮了参茶后吐血,后来被验出锅里放了砒霜,父王大怒之下,居然不由分说地将自己下狱,并扬言要废黜世子的名位。

  李桓靠在潮湿的石壁上,想起自己上一次在京城的遇险,不由轻蔑的冷笑道:“大约亏心事做多了,以为别人也跟他们一般,喜欢这种下三滥的活计。”

  黑暗中,他沉思片刻,有些迟疑地忖道:难道是苦肉计?

  随即,他摇摇头,否定了这种想法——继母和弟妹们都是养尊处优之人,要让他们逼真的喝下砒霜,恐怕有些难度。

  “那么,究竟是谁,导演了这出戏呢?”

  他脑海里蓦然浮现了一个念头——若说出了这事,谁最占便宜,就要数……!

  “难道是皇帝故意挑起我家中变乱?!”

  他为这个恐怖的想法而砰然心惊——若真是他,自己写血书向他求援,岂不是引狼入室?!

  他正在惊疑不定,只听黑狱入口一阵喧哗,有人旋风似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道:“世子,大事不好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全灭

  昏暗的牢狱中人影散乱,脚步声踉跄中,李桓眯起眼,在耳中细听分辨出那竟是父亲身边的近侍,之间他哭天抢地的一头扑入狱中,连跌了几下也不曾在意,一把攥住闪着寒光的铁栅栏,“世子,大事不好了!”

  “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地,又哪来什么大事?”

  李桓淡淡一笑,带着讥讽回道。

  平日里这腌臜小人最会观风望色,眼里话里也没自己这个主子,此时见他如此惊慌失措,直觉得有些快意。

  “世子……”

  那人口齿都在颤抖,不知是惊还是怕,嘴巴几近歪斜,任由斑点泻入地日光投在脸上,仿佛死人脸上的尸毒一般,瞧着竟带上了几分死气——

  “王爷、王爷没了!”

  “胡说八道。”

  李桓心中只觉荒诞,见这人似颠非颠,有些嫌恶地挥开了他的手,但随即,那人发出一阵杀鸡似的尖叫声,“是真的,王爷没了,他已经死了!”

  李桓地手僵在了原处,他细盯了那人一回,这才缓缓开口,“什么时候的事?”

  “方才的事。”那侍从哽咽道,看了李桓一眼,有着异样的惊恐,“王爷正在喝汤,突然吐黑血,就倒在地下了……”

  李桓静静听着,在囚室中站得笔直。暴雨前的冷风不断穿渗而入,阴森得有些妖异了,背上的汗,在这一刻凉透,再没有丝毫热意。

  “父王……”

  不知是悲是喜,他只是单纯的低喃道。

  李桓沉沉的眼从铁栅栏朝上望,只见曲折之间一星半点的上门处人影混乱,隐隐有嘈杂声传来。

  他终于低下头来,轻轻问道:“其他人呢?”

  “王妃和公子们也已经接到消息,正在朝正房赶去呢……”

  那人望了李桓一眼,吞了口唾液,有些迟疑道:“小的一见出了事,立刻便来禀报世子您了。”

  “哦?”

  李桓颇有些惊讶,他想起继母和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弟妹们,不由得微微冷笑道:“你又何必来找我,王妃和弟弟们只是一时惊诧,等缓过劲来,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那侍卫闻言更是害怕,仿佛在昏暗中见到了鬼魅,牙齿咯咯作响,“小的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地,你终究是和王妃他们比较亲近,却为何偏要第一个找我呢?”

  他直视着那近侍,眼眸轻漠而淡泊,带着微微的疲倦道:“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那近侍哆嗦着,终究带着哭腔道:“王爷还没咽气时,让我把世子先放出来,让您……立即即位。”

  “什么?”

  李桓眼波一闪,莹光大盛,若非此人的表情不似作伪,他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

  “我父王临终前,会传位给我?!”

  他几乎大笑出声。

  虽然有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有言道:虎毒不食子。但李桓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父王心中,就是那挤之不去,在肉里化脓生疮的一根刺。

  蜀王原本不过是将校出身,他虽然手握兵权,但要让四民心服,却是一直依仗着前王妃的女土司身份,如今虽然王妃已经甍了,但只要世子还在,周边四夷就不会轻易作反。

  有摄于此,他一直不敢在明面上贬谪长子,但他威势日重,就越发不能容忍原配母子在蜀地的巨大威信,再加上后妻的枕边风,两下里已是势如水火,要说他临死前的遗愿,也不会是心心挂念,能让自己的小儿子能继承王位,一偿多年的执念,而不会如此吩咐。

  想到这里,李桓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连同父王的暴毙,也似乎是一场荒诞而血性的梦。

  但这毕竟不是梦,狱外的混乱骚动也越发强烈,昭示着不寻常的变故,李桓心中一凛,在体验重获王位的喜悦前,想到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先前,父王把那砒霜之事怪到我头上,现下他好似又是中毒,天下人会怎么看我?”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环境越发险恶——自己如今仍是身陷囹圄,虽然手中也有强势的暗中力量,足可以将大半局势掌握在手上,但那本是预防父王下毒手的后着,如今措不及防,一时又怎能运转如意?!

  他沉声道:“如今王妃虽然一时心伤,没想到这上头,但一旦回复过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只要去了我,他的儿子便可顺利即位了。”

  他心中正是混乱,只听蹬蹬脚步声更重,显然不止一个人。

  他抬眼一瞥,顿时却吓了一大跳——那全是王府的重臣,父王手里使老了的人,如今却一股脑到了自己跟前,衣衫不整,表情却无比古怪,好似青天白日见了鬼一样。

  “父王的死,我已经知道了。”

  他摆了摆手,无心再听他们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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