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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皇帝将它放在掌心,仔细察看着,心中浮起一道不真实的熟悉感,再一细想,却是模模糊糊,再也不得真切。

  宝锦也觉得匪夷所思,下意识地扣了扣袖中完好的银针,面色不定地站着,连禁军冲入,众人退避,也未曾感觉。

  混乱中,有人把她一把拽过,手劲大得出奇,宽袍带来一阵狂风,将她卷入怀中。

  “你来做什么?”皇帝沉声怒道,声音冷峻,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

  他好看的深眉深皱,恨不能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好让她少做些让人提心吊胆的事!

  “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跑过来看个究竟……”

  宝锦在他犀利目光的注视下,禁不住声音越来越小,大有缩回地缝之势。

  皇帝瞪了她一眼:“回去再跟你算账!”

  这一句虽然看似愠怒,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他回过身来,却又回复了平日那般的冷峻从容,看了皇后一眼,却对着所有嫔妃道:“你们都受惊了,今日让这逆贼在宫中造次,是朕思虑不周……”

  这是变相的道歉了,众人诺诺连声,都道不敢,私下里,却有几个胆大的,偷偷把眼瞥向皇后。

  半是醋意不平,半是幸灾乐祸,她们心中都道:皇后什么人都瞧不上,偏偏把个南唐余孽荐到御前,她才是罪魁祸首。

  皇后面色苍白,也不知是受惊还是被气的,虽不抬头,那些异样的目光也大略可以觉察。她端坐在上首,只觉得如坐针毡,一双青葱玉手几乎要将瓷杯握裂。

  “梓童……我瞧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皇帝见她面色惨白,虽然心中有气,却也放缓了声音,勉强劝慰道。

  此时暖风一吹,血腥味在殿中飘散,看着这美人横尸,鲜血狼藉,几个嫔妃干呕起来。

  皇帝随即让所有人都退下,派人遣太医来为她们依次请脉,又让禁军加强戒备,一时之间,忙乱不已。

  宝锦逃过一劫,全身都松懈下来,这才觉得冷汗满背,几乎要瘫软在地——她心知肚明,琅缳那最后一句,是想把自己的身份揭穿,来个玉石俱焚。

  是谁……射出了那一道银针呢?

  她回想起那银针的款式,心中又是一阵狂跳——竟是和自己袖中惯用的一模一样!

  到底是谁?

  “你还不回宫,不怕挨骂吗?”温润清醇的声音在宝锦耳边响起。

  只见云时蟒袍轻掠,竟是一直跟在她身后。

  宝锦正要回答,他不由分说地扯了她,往一旁狭小的侧殿而去。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在树下沉默了一阵,云时才打破沉寂问道。

  “我一个小小的侍女,能知道什么……”宝锦苦笑着,斟酌着猜道,“大约……是她的余党,不希望她说出些什么吧!”

  云时停住脚步,侧过脸来,深深地望着她,却不再言语。

  “你为何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宝锦心中惊疑,面上却苦笑道。

  “明人面前,就不必说暗话了吧……”他眼神深邃,一眨不眨地望着宝锦,意味深长地道,“这突兀的暴毙一幕,你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宝锦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却越发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时淡淡一笑:“我们初见面时,正逢大雪。那时,车驾遇险……”

  宝锦被他这一提醒,几个月前的那一幕蓦然出现在脑海。

  疯狂厮奔的牲畜,翻滚而下的车驾,那千钧一发之际,暴毙瘫倒的老牛……

  那时候,自己也是这般,惊疑不定地扣着银针,却一枚未出。

  那老牛,亦是突兀而死,季馨这才逃了一条性命。

  云时的声音仿佛从地下迸出:“两次意外,你都在现场,实在是很巧……”

  宝锦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着望向他:“难道你以为是我下的手?”

  “先前,我确实这么认为。”云时的声音沉静,带着奇异的魄力,似乎可以让人心都宁静安详。

  他从腰间取下紫金掐丝荷包,从中取出一枚银针,幽幽暗亮,竟是和之前那一枚完全一样!

  “这个就是那时候从牛身上寻出的,我一直放在身上。”

  宝锦望着那样式熟悉的银针,惊诧不能自已,却听云时又道:“直到方才……我亲眼目睹了那一幕,才知此事与你无关。”

  宝锦心中波涛汹涌,却不肯露出半点儿,仍是余怒未消道:“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般心机深沉的蛇蝎女子!”

  云时微微苦笑,眼中光芒复杂,缓缓道:“我倒宁愿你有这样的本领——宫中形势诡谲,真有什么绝技,也能护你周全!”

  他看向宝锦,眼中有着深深的眷恋,更有无限憾恨,愁思三千,在心绪间不绝如缕,话到嘴边,却只化为一声叹息。

  半明半暗的侧殿之中,风吹得窗纸沙沙作响。日光透过缝隙,在地下射出点点的圆斑。外间的人声鼎沸,好似都远离了这里。

  宝锦被他的目光震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惶恐失措,有些羞怯喜欢,更有些……惭愧歉疚。她咬着唇,正要说些什么,云时已经转身:“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且先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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