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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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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双好眼,玉染。”明月幽幽而叹,从宫墙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淡淡的清辉照在她身上,那一身灿烂张扬的红锦长袍,此时却染就霜华,黯然消沉。 “为何要佯醉闹宴?你想自寻死路吗!”宝锦怒声道,蓦然回头,却惊见她黑瞳中的一点晶莹。 明月轻笑着,声音在月光下显得疲倦而缥缈,“早就听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没成想,我居然是毫发无伤……” 她笑得轻松,言下之意,很是遗憾。 “你是故意的……故意激怒皇帝,是想寻死了断!” 宝锦又惊又怒,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摇晃着,“你疯了吗?” 明月一把扯下她的手,力气很大,随即,面色转为惨白,牙齿也咯咯地打战。 她的寒毒又犯了! “你看我这模样……被亲人背弃,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为何还要活着丢人!与其在中原的宫廷里慢慢腐朽,还不如死个痛快。”她声嘶力竭地低吼道,美丽的面容因痛苦和屈辱而扭曲着。 “我们族中教义,自杀者会永堕黑暗……所以,我才假借皇帝之手……” “混账!”宝锦再也忍耐不住,玉指如电,瞬间点了她几处大穴。 宝锦手法精妙,明月一滞跪倒,全身的疼痛也大大减轻。 “你?”明月因吃惊而睁大了眼。 “明月你听我说……”宝锦微微平息了呼吸,声音无比沉着,“这几处穴道四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但你要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中原有一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么一死,只会便宜了那些出卖你的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明月咀嚼着这句话,低低地问道,“你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在这宫中藏拙的……是为你父皇报仇?” “不止是他……还有很多人的性命。”宝锦背月而立,声音沉稳清朗,“这许多的鲜血和生命不能白白耗尽……” 目送着明月被宫人搀扶离去,宝锦深吸了一口气,将激荡的内力收敛,又恢复了平日的纤纤柔弱之质。 她慢慢冷静下来,发觉自己太鲁莽了,却不担心明月将自己身怀武功的事泄漏出去。 “还未到子时……” 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朝着东面走去。 带着露水寒气的蒿草从鞋上擦过,过不多时,那不起眼的陈旧宫殿就出现在了眼前。 看那残碎的鲛纱和看不出颜色的雕梁画栋,依稀可见它往日的华贵盛况,一阵风吹来,腐朽的匾额摇摇欲坠。 这是本朝开创初期,太后居住的慈宁宫,祈帝的时候,太后林氏威权专擅,干涉朝政,到头来竟被人揭破——原来祈帝并非是她所生,他真正的生母,早已被她害死,成为地下的一具白骨。 得知真相后,祈帝龙颜大怒,虽然太后已自尽身亡,但怒气不减的祈帝却将这慈宁宫废黜不用,历经几多岁月,就成了眼前这模样。 这一段传奇早已被编成评书在市井流传,宫中也一直传说此地有鬼,因此无人敢接近。 宝锦也不点灯烛,径直走入空荡荡的正殿,把侧墙的钉子一扳,露出黑洞洞的密室和甬道来。 宝锦探头进去,只觉得有稍许憋闷,大约是很久不通风的缘故。 她又等了一阵,从怀中找了火折子,在密道口点燃,直到火苗袅袅,这才确定通风完好。 一路行来,干燥的甬道中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到了出口,她从书架后跃出,对着惊愕的仆人道:“让沈大人进来。” 本朝初年,这是一位上柱国大将军的宅邸,他卷入林氏太后的密案,落得个自刎身死的下场,据宫中传言,他与那位风韵犹存的太后颇有暧昧。 事关皇家的颜面,朝廷一直对此讳莫如深,只是这密道,却是在皇室的密札中有所提及。 这里,就是宝锦以及部下的聚集地。 沈浩匆匆从前院而来,见了宝锦,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殿下,宫中人多眼杂,若是皇帝发现您不在……” “无妨,今晚皇帝宿在昭阳宫中,他没有心思理会我的。” 宝锦道:“你派人去宋麟府上唤他——我出宫一趟不易,倒想跟大家合计一番。” 沈浩犹豫片刻,领命而去,走到门口,却又折了回来,问道:“在这里聚齐吗?” “不,去翠色楼。”宝锦低声说道。 二更未到时,翠色楼的雅座密室迎来了最后一位贵客。 宋麟解了身上的披风,随手交于侍者,后者恭谨行礼后,便躬身退出。 宋麟上前撩起衣袍,向宝锦施礼道:“殿下一向安好?” “托福,还将就。”宝锦伸手相扶,曼声轻笑道,“宋卿行这等礼数,是为了我们当日的约定吗?” “是……臣当日说过,若殿下能诛杀此贼,必定重回驾前,为您驱策。” 宋麟起身又拜,宝锦这才起身相避,悠然笑道:“有宋卿助我,只觉得如生双翼,一颗心总算落了地。” 她清笑晏然,毫无避忌地说起了自己的担忧,言辞间,竟似在部下面前示弱。 宋麟却是执礼更恭,道:“主忧臣辱,殿下有什么疑难,若是我力所能及,定然为您做得妥帖。” 宝锦微微一笑,指了指左首第一张紫檀木椅。宋麟坐定,四下一瞥,只见身侧几人,都是前朝时的遗臣袍泽,彼此非常面熟。 “宋大人言重了。从景渊元年起,你便受先帝托付,掌管天下银钱。到如今,虽然换了主子,却仍是财权依旧——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富?”沈浩侍立在旁,半是揶揄,半是当真地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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