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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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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女们络绎出门,乘了自己的小轿离去,片刻工夫,只剩下宝锦一人。 论起身份,她不过是一介乐伎,当然也不会有什么轿辇接送。 她朝前走了一段,却听身后有人唤道:“玉染!” 宝锦愕然回身,看到是那位若羌的明月公主。 她紧走两步,与宝锦并肩而行。 风吹起了两人的衣袂,明月的身上环佩轻响,叮咚悦耳。 已近初冬,她却只着一袭红锦长袍,红得似火焰,一头青丝也不梳成髻,只是纷纷落下,以金蝶扣卷,白玉般的耳垂上缀有大颗髓玉,粉光莹莹,摄人魂魄。 她肌肤似雪,眉目深刻,自有一种塞外的艳丽。 “我曾经见过你父王一面。”半晌静默后,明月终于开口了。 “城破之时,他已经自尽。”宝锦低声答道。 明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 这没头没脑的突兀的一句话,宝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却听明月又道:“若我父王也能知些廉耻,我宁可去教司坊,也不愿受此礼遇。” 这话几近大逆,已十分危险,宝锦望着前方——她的居处已近,正要辞别,却听身旁砰的一声,很是沉重。 她回眼看去,却见明月已摔倒在地,面色苍白,嘴唇发紫,全身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 宝锦俯身就要把她扶起,刚一接触,却好似浑身都坠入了冰窖之中,不禁打了个寒战。 “快去叫太医——”她急声呼唤经过的侍卫,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牢牢攥住。 “不要叫太医!”这沉痛的,撕心裂肺的一声,几乎让人心颤。 明月雪白的牙齿都在打战,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来,“不要让我丢人现眼了……” 宝锦抓过她的手腕,微一把脉,不禁变色,“这脉息……” 她扶紧了明月,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做的?” “还能有谁?” 明月笑得宁静,眼中染上了绝望的死寂,“十六根金针刺我的背后重穴,就是想废了我的武功——他们还怕我在龙床上杀了当今圣上呢!” “他们……是谁?”宝锦艰涩地问道。 “当然是……我的父王,母后,还有……兄弟姐妹了。” 空旷的夹道上,这一瞬只有北风呼啸的声音,宝锦缓缓地抬头,琉璃瓦的明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牢牢地握着那一双冰冷的手,因为惊愕,再也说不出任何言语来。 “真是不甘心哪……”明月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喘息着说道,笑容美不胜收,“我曾于千军中来去自如,也曾亲赴大漠深处探险,如今却是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忍受经脉的寒毒发作……人生如此,也实在可笑!” “为什么?对亲生骨肉也要下这样的狠手?”宝锦骇然低喊道。 “因为只要我在若羌一日,就不会容忍他们这般低三下四地称臣,若羌虽是小国,也该有自己的尊严……”明月的眼中射出凛然的光芒,苍白的面容上染上无穷的自信,“而我手中掌握的,就是若羌的大部分兵马!” “是这样!” 宝锦想起自己看过的宗卷,道是若羌有位公主深谙武略,曾以千人驱散来袭的瓦剌骑兵。莫非就是眼前这位? “把我这废人送入宫中,一则安心,二则,我这张脸还能看,还能给他们换些圣眷!” 明月的唇边露出阴冷的微笑,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她望着远处跑来的侍卫和医官,低低地道:“不过是白费工夫,谁也救不了我……” 宝锦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心中千万道念头闪过。她咬紧了唇,却浑然不觉身边的嘈杂。 “这是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昏乱中惊醒。她抬起头,这才发现侍卫和医官在身旁围了一圈,圈外一人,头戴玉制梁冠,着一袭绣金蟒袍,雍容华贵之下,却透出别样的清俊儒雅。 “靖王殿下!” 众人一齐上前参见,云时命他们起身,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他第二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宝锦抬起头,云时看入她的眼中,为那份清冷幽凛而微微一惊。 “是你!”他百感交集地低声道。 “明月公主……身体虚弱,所以晕倒了。”她缓缓说道,嘴唇微微开合,语声如飞雪微溅,让人心生悚然。 “把她抬到附近殿中,先行诊治要紧。”云时虽然觉得气氛诡异,仍指挥众人开始施救。 一阵忙乱后,太医虽知有异,却是含糊其辞。不多时,明月有所好转,自有她院中的侍婢将她搀扶回去。 宝锦见事情已了,也不惊动旁人,自行出殿回返。 到了殿门前,却见云时已等候多时了。 两人走在青石铺就的宫道上,谁也没有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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