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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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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两点的雨，落在窗台上，又反弹起来，溅到我脸上，冰凉凉的一阵冷意。我没有说话。 “……八岁以前，我是在狼群长大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代号，叫‘狼人’。冷血、嗜杀，残忍，都是必备的生存技能，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人与人没有所谓的信任。” “可是你为什么又跟我说这些呢？” 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棱，敲打着人世间万物。也许，一个人的过去埋在心中，沉重得再也装不下时，就会想找个人诉说，然后，再把他的回忆全部密密封存起来。再把那听的人杀了灭口，就保管万无一失了。 我第一次以一个沉默的听众角色自居。 窗前两个背影，一高一矮，形成了强大的视觉落差。然后，高大的那个伸出爪子，拍了拍矮的那个脑袋。 “你不是想听吗？与其找别人去问，不如我说给你听。” …… 一样的时间，两样地点，不一样的天气。 主父偃来到临淄，因他与纪太后早年间有嫌隙，并没有急着入齐王宫。趁着月明星稀的大好天气，先在驿馆歇了下来，然后投上拜贴。 齐王、纪太后早已对推恩令有所耳闻，收到拜贴，齐王连夜就去谒见了纪太后。 齐王宫。 纪太后斜倚在榻上，两旁宫人轻轻地打着扇。说实话天气并不冷，反而有点冷，这不过是一种排场，华丽羽扇扇出来的风，微微能吹动人的发丝而已。 齐王刘云立在榻前，他的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还很年轻。站立的姿势，也显出了他对母亲的敬畏。 “王儿，你是否对母亲当年的做法还是不满？” 纪太后抬起袖子掩嘴，打了个哈欠。 齐王忙问，“母亲是否累了？” “还好。”纪太后道，“听说，主父偃来了。硕儿带领大军已经出发了吗？” “是的，二弟该到淮南了吧。” “听说，主父偃的义女，那个叫什么采青的？嫁给了叫林远的是吗？” “母后……”齐王眼里闪过痛楚之色，但没有勇气反驳母亲的话语。良久，吐出一句道，“是的。” “既然嫁了人，那我就放心了。”纪太后一点也没有商量余地的道。 史有载，主父偃为了步入仕途，曾托宦官徐甲请求纪太后，想把自己的女儿纳入王宫作妃嫔。 曰：齐有宦者徐甲，入事汉皇太后。皇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修成君非刘氏，太后怜之。修成君有女名娥，太后欲嫁之于诸侯，宦者甲乃请使齐，必令王上书请娥。皇太后喜，使甲之齐。是时齐人主父偃知甲之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 甲既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大怒，曰：“王有后，后宫具备。且甲，齐贫人，急乃为宦者，入事汉，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又曰：“无复言嫁女齐事。” 此事遂不了了之，连齐王也没有被告之。主父偃因此事，遭纪太后当面拒绝，遂结仇。 实则当年的真相只有齐王心里最清楚。 采青并非主父偃的亲生女儿，乃是一民女。出落得如花似玉，国色天香。与那时还只有十六岁，少年心性的刘云意外结识，因此种下了一段情根。 二人恩爱，如胶似膝。也曾誓言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正当刘云想把此事告之纪太后，纪太后却出于政治目的，逼迫他娶修成君的女儿。 采青在得知刘云是齐王时，又听闻他将要娶妻，一时心灰意冷，万念皆空。 那日天寒地冻，采青投河自尽却被主父偃所救。偃同情她的遭遇，便入宫见齐王说了这件事，齐王万分愧疚。二人商议以后，由主父偃出面收采青为干女儿，又买通徐甲，言“偃有女愿充王后宫”，想必收一个侧妃，纪太后不会过于反对？ 刘云遂满心欢喜地等待消息，谁知纪太后根本就看不起主父偃，不但当面拒绝，还出言污辱，把主父偃赶出了齐国。数日后，采青也在匆忙间嫁了人，从此以后，齐王郁郁寡欢，对国事也提不起兴趣了。又从小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纵使有怨言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多说几句。 世人都道齐王儒弱，纪太后遂一手把持了齐国朝政。 触及旧伤，齐王难免心中郁结。一口气堵在胸中，不由得捂住了心口，丝丝隐隐的疼痛。这么多年过去了，采青，那个女子，竟还是在自己心里占据了所有位置啊！ 有好几次，刘云恨不得去杀了那个叫林远的燕人！但是他在母亲的注视下，这几年几乎未得出皇宫一步。 “如此，若母后没有别的吩咐，儿便告退了。” “嗯，”纪太后挥了挥手。 “那个主父偃，既然是来宣旨的，也不可怠慢了。” “是。” “哎……等等。”纪太后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把齐王叫住。 …… 第九十九章 齐王秘史（二） “主父偃此人，他当年与哀家有隙，没想到一朝得志，岁三迁，乃至中散大夫。据说陛下对其甚为宠信。此番回到齐国，恐他挟私报复，我儿切记要小心谨慎从事。” “是，母后，儿知道了。” 齐王一躬身行了辞礼，返身走出殿外。 便问从人道，“主父偃现在何处？” 从人答，“现在驿馆，等待大王召见。” “那好，现在就请他来见我……不，还是我自己去见他。内侍！” “大王，可是太后她……” “到底我是大王还是你是大王？”刘云愠怒，拂袖而去。两个小黄门连忙紧紧在后相随。出了宫门，齐王骑一匹快马，迅速出城，后面只跟了两名随从，王宫卫士与守城官兵上前阻拦俱被他喝退，不敢跟随。 …… 来到馆驿，驿丞及一干人等见齐王亲自造访，连忙跪迎，接待，奉茶，乱成一团，驿丞差了人去叫主父偃。 可是房中空空如也，主父偃并不在。 正在鸡飞狗跳之时，门外进来一戴斗笠的年轻人。 驿丞一见是主父偃的从人，便赶上前去拉住他，询问主父偃的去向。 “哦？要是找我家大人的话，请跟我来便是。” 这人神神秘秘的，斗笠压得低低，齐王听说他是主父偃的从人，也不疑有他，遂上了马车。 车轮辘辘，赶得飞快，行了约有二两地，一拐一绕一弯，就把齐王那两名随从甩得远远的，然后至一道陕谷处一闪，就不见了。 车内的齐王原本在闭目养神，只感觉车越行越快，掀开帘子一看，四面空荡荡原野，却不知身在何处？不由又慌又恼，大声斥道，“这是干什么？我们要去哪里？” “齐王稍安勿稍，这里是我家大人的老家乡下而已。” 邓儒喝一声“吁”，勒住马缰，只见一间瓦舍座落在一个明镜样的湖泊旁边，周围都种着瓜果，长满野花，来至门前，庭院里传出孩童的笑闹声，追逐声。 “采青，你也累了，过来歇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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