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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淌着口水,一路走一路东摸西摸。上好的丝绸,瓷器,青铜器具,挂件,玉饰,商品繁多,琅琳满目,长安城不愧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

  最重要的,这些全都是古董啊!

  我只要拿上那么一件两件,拿回去变卖就发大财了!

  "哎,姑娘,你到底买不买啊?"看我挑挑拣拣,东摸西看,小贩不耐烦了。

  "买,买,当然买。" 睹物思过从,又勾起我伤心往事。是啊,拿回去也没用,我又回不了现代。不过就算无法长相厮守,至少曾经拥有……随便摸摸那些古董也好啊!

  听我要买,小贩的态度立刻热情起来,大呼小叫地吆喝:"好勒您!随便挑,挑好了小的给您包起来勒!"

  "小哥,这附近是个什么场所?"

  我随便问问,空气里浮动着馥郁的脂粉香气和酒气,丝竹音乐不知由哪里飘来。这条街果真是特别热闹,人来车往,趋之若鹜。

  小贩抬起一张过分诌媚的脸盘子讨好笑道。

  "这巷后便是一间歌舞坊,故此热闹。姑娘难道不知?"

  "哦,我初来乍到,所以不知。"

  付过钱,把一锭散碎金子换成五铢钱,我将风帽压了压,黑色长氅下我那丑恶嘴脸不再被人窥见,融入人群,东张西望的,继续在街头游荡。

  来自各地、甚至远自他国的商人们在这夏末秋初,尚有些闷热的天气,依旧在市上做买卖,被晒得一脑门子热汗。黄昏末了,才得以收摊在附近酒楼喝上一杯,驱暑解渴。

  入夜之后,王孙公子富商豪客出入于林立的大大小小酒楼乐坊,大声笑语,嘈杂纷乱。

  我四处考察店铺,盘衡不下。

  雕梁画栋的华美高楼,灯下有金杯,倚楼有红袖,富人一掷千金,斗富炫耀。楼下有乞丐转悠,但是在门口被恶奴驱赶。

  我从楼下路过,事不关已,准备闪人。

  然而衣摆猛一沉,冷不丁一双鸟爪般细细黑瘦的手伸出来,拉住我披氅,于是我看到一双在黑夜里如同幽灵一般乞怜的眼睛,令我心中蓦然一动。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不认为是那种善良富有同情心的好人。

  路上还有别的乞丐,拉住行人的袖子苦苦乞讨。不过多半是被恶言相驱。天道不公,富人无仁。反而偶有好心的穷妇人路过,会把晚饭吃的馒头,饼子分这些乞丐一半。

  做人明智,应铁石心肠,不能多管闲事,然而人的侧隐之心总有之,我知道凭我现在自身难保,尚无多余的能力去帮助他人。

  但是竟挪不动脚步,蹲下身来。问道:"小姑娘,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你父母亲呢?"

  她摇了摇头。

  "那么有亲人吗?"

  还是摇头。我注意到附近可疑人鬼鬼崇崇,多半是人口贩子,或是其他的不良从业人员,看她如此幼小,倘或被坏人欺凌,拐卖也有可能。便道:"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虽不能大富大贵,三餐温饱倒还可以。"

  小乞丐立刻点头,快速而欣喜。她从头到尾都不说话,我便以为是个哑巴,说道:"那我们走吧。"

  "恩……恩人。"小乞丐忽然开口,声音清脆,扯住我袖子,顺着她目光望去,在那墙角还有一名老妇奄奄一息。

  我摸了摸口袋,还有一点散碎金子,便都给了她,小乞丐望着那些黄澄澄的物事征在那里,不知所措。我不愿多作停留,免得心肠泛滥,把仅有的一点家当悉数都与了他们。便道:"我能力有限,帮不了什么人,这些金子你拿去,安顿好了老人,要是愿意就来找我,平阳公主府,记住我叫烈焰。要是不愿意,就离开长安,或者找一处地方好好生活吧。"

  "恩人……谢谢恩人!"老妇在墙角艰难地挪动身体,试图看清我的身材样貌,声音沙哑,却如沙漠中久旱之人得遇甘霖,惊喜异常。

  我迅速离去,回眸瞥了一眼灯红酒绿,奢靡繁华之地。道是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

  这些有钱人的钱,不赚白不赚,我或许该做点什么,总不能死到古代白跑一趟?

  明亮的烛光拖得影子老长老长,然后渐渐的多了一条,两条,三四条,许多条影子,回头一看,竟然是一大群乞丐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只见一张张黄瘦的脸,衣不蔽体,面带菜色。

  看他们那光洁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破碗,就知道一整天几乎没讨到吃的。拖着疲惫沉重的步伐,跟着我,但古代乞丐比现代乞丐的素质要好,只是远远跟着,没有一拥而上。

  为首的那人见我回头,便跪了下来,道:"好人!救救我们吧!家乡闹灾,我们这些人逃到这里,但凡有口饭吃,叫我们干什么都行!"众乞丐纷纷称是,跪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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