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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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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练我师门的武功?千绝人丁稀少,不涉红尘,除了出了山门便永不可回归的入世弟子,顶多会有一个暗处行走,观风天下的特使,千绝极重门规,但凡山门中人,终生将门规视为圭臬,虽身死亦不可违,她为什么会千绝的武功? 观风天下的特使,最多行走红尘三年,在极其特殊的情形下,可以收门外记名弟子,但是自千绝创立以来,从无先例,难道她是那个例外?但她凭什么是那个例外? 秦长歌轻轻仰首,看向东方那个沉默了多年的世人心底的神祗所在。 她神情微微迷惘。 杀了白渊,却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更深的深渊,离海之上的浓雾被带血的风吹散,现出的却是另一座掩于层云之间的海市蜃楼。 秦长歌微微叹息,取过腰间水囊喝水,注视着清澈的水面,她突然再次出神。 那粼粼的水面,恍惚映出那年那男子驱马而来的身影,长眉飞扬目光灿亮,手掌上平平一碗水,点滴不洒。 那嗒嗒的马蹄声,似乎近在耳边,似乎一回首,便可以看见他带笑迎上声音琅琅,“来,喝水!” 阿玦…… 你何苦如此? 不过是在我死后挖了我眼睛,我真的,早就知道;我真的,没有在意过。 那日玄螭宫内,昊天阵内一片混沌中,我回到了过去,当睿懿倒下,长乐宫门被人轻轻推开,地面铺开了那个修长的影子,我回首,看见了你。 原来是你。 不是不震惊的,然而瞬间释然,是你又如何?不过给了我一个解答而已,让我明白了你时时而来的噩梦原因何在而已。 玉自熙我都可以原谅,何况你? 却因此不敢走近你,不敢接受你,阿玦,那么长的时间内,我若即若离着待你,是因为我还害怕,万一在挖眼之前你还有别的动作,万一我爱上你最终却发现你是最大的凶手。 那将是何待残忍的事。 所以,我选择了保护我自己。 也保护你。 此生你若不再爱我,此生你我若真成陌路,那么真相揭开后,也许你我都不会那么疼痛。 淑妃闹出临幸事宜,我实在是借题发作,我明知你大抵是余毒未清,又受了某种场景刺激,才有了临幸她的事,却做出不肯原谅的姿态。 只是,再坚硬的姿态,在你的执着顽强的心意面前,终究崩溃着不堪一击。 那是幸,还是不幸? 其实到了最后,如同非欢劝说我一般,我也打算放弃了,杀了就杀了吧,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连根拔起那些疼痛,将自己未愈的伤疤再揭出更沉重的伤口? 然而到了后来,我渐渐确定了你不可能是整个谋杀的真凶,你顶多,也便是被催眠着去挖了眼而已。 然而到了后来,也不容我不报仇,那些敌人,已经看见了我。 那么就继续吧。 这征途烽烟无限,遮挡住了命运最后的谶言。 阿玦。 是我的错,我该早点将真相告诉我,然后和你说,我不介意。 我那么害怕伤害你,却最终因此置你于死。 ……风吹破盈盈玉簪,一朵随风扬起,落于秦长歌发上,黑发上花白如玉,秦长歌伸手,缓缓将那花仔细簪好。 玦。 未亡人为你戴孝。 数日后。 秦长歌立马郢郢都城门前。 冯子光和单绍,已经先一步引领着大军班师,素玄想必也在军中,护送着那两具冰棺回程。 秦长歌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风吹起她的长发,散出千丝万缕的疼痛。 那里,小小的太子正倚门而望,盼来的不是亲人们的凯旋,而是两个父亲的灵柩,那小小的孩子,会是怎样的疼痛,怎样的需要安慰? 那里,她的爱人,将被缟素十里的迎入正阳门,重臣护表,举国哀泣,千人举幡,万人送灵。 那里,她一生的知己,那个无论生死都守候着她的男子,将会被放入属于他的冰室,等待着秦长歌亲自扶灵送他回乡,海的儿子,永久回归那个温暖的深海之国。 秦长歌多么的想将他葬在郢都,让这个从来不愿远离她的男子永远可以看见她,但是离国皇族有传说,异乡游子,死后必须回归,否则永受阴世流离之苦。 秦长歌不敢让非欢再多受一丝苦楚,哪怕那只是个虚幻的传说。 这些都是即将要做却不想做,不想做也得挣扎着要做的事。 这些都是她一旦挣扎着做完,也许就会令她将这些日子绷着一口气彻底泄尽,再也难以爬起的事。 秦长歌凝视宫城,目光里无尽怆然。 然后,拨马,转向。 背向宫城而行。 她去了圣德护国寺。 禅房香烟袅袅,大师闭关之所,跪满了一地僧人,神情肃穆,喃喃低诵。 秦长歌立在院门口,看着那禅门素净低掩,心口微微一紧——我,来迟了么? 有人轻轻从蒲团上站起,缓步而来,秦长歌抬起眼,看见面前老僧,目光纯净,面容清癯。 圣德护国寺方丈静闻大师。 微微合十,静闻道:“檀越现今才来——家师等候已久。” 眉毛一挑,眼底绽放出惊喜的光,秦长歌道:“我以为……” “今日是家师示期坐化之期,如今尚余一个时辰,”静闻平静的道:“请去。” 依旧是那间熟悉的禅房,君子兰开得茂盛,鸡骨头堆了一地。 秦长歌从怀里掏出新买的烧鸡,笑道:“喂,老头,赶紧再吃最后一回,不然天上可没有烧鸡了。” 释一缓缓睁眼,眼中神光已将散去,神容却分外澄净,身周檀香气息淡淡,僧袍无风自舞。 秦长歌看着他的脸,不由肃然,想着这圣洁时刻,自己故作笑谑,实在有够无耻。 不想那老家伙一开口还是雷死人。 “天上有蟠桃,比烧鸡好吃。” 秦长歌忍不住一笑,随即笑容敛去,轻轻在释一膝前蹲下,低低道:“你这老家伙,要死了才肯和我说实话吗?……他曾经找过你,你为什么不肯说?你不知道……如果早点知道,也许他们都……不会死……” “痴丫头,”释一平静的看着她,“这本就是你自己的事,他人不可擅自干涉,否则再生变数,又是一番新劫,老衲何能,敢擅动天意?” “那你现在又肯说了?”秦长歌瞪他,“你这没口齿的老家伙。” “说?说什么?说既不说,不说既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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