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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哦,”萧玦亲自将食盒里的金盘玉碟一样样取出来,头也不抬的道:“听溶儿说……你告诉过他以前你春天会去踏青,还会……野餐。我问他野餐什么意思,他说他也没见识过,左不过男女一起吃饭,铺块布,带点吃的,我想着既然你喜欢,就……”

  他说话时始终头未抬起,秦长歌眯起眼睛,很不怀好意的盯着他耳朵看,这家伙脸红先红耳朵,果然——萝卜再世。

  笑了笑,秦长歌也有些激动。走过去,在烟华锦一躺,叼了根草叶,慢慢嚼着道:“阿玦,说实在的你不像个皇帝。我以前读那些小说,皇帝要么暴虐冷酷,要么城府阴沉,要么花心无情,要么森寒迫人,很少看到专情的,明亮的,霸气而善良可爱的皇帝,如你。”

  忍俊不禁,萧玦也在她身边坐下来,舒服的一躺,双肘支头,仰望蓝天浮云,一笑道:“不知道你看的什么书,尽将皇帝往奇奇怪怪的路子上写,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表现皇帝的特别一样,可是皇帝也是人,为什么会一模一样?而且长歌你知道我的,我出身也就是一个小郡王府的庶出儿子,还不受宠,兄弟们月银伙食都比我高贵。后来你陪着我打天下,也是火里来血里去,没过过娇惯日子没时间去享受。建国后忙于适应朝局政务,适应如何将眼光放及天下——我的全数经历时辰,都用在不断的前进和学习之中,皇帝应该怎么坐,我要学;皇帝应该是什么样姿态性格,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什么体态尊荣?什么天子城府?天下在我脚下,我不尊荣也尊荣。天下抓握于我手,我不城府也城府。”

  “你最后一句话说得好,”秦长歌笑,“我就爱听这个——顺便回答你刚才的话,不是这样的,不是说你说什么都不抵当年。阿玦,我视你一如当年。”

  目中突然燃起熊熊烈火,萧玦忘情的一翻身,一把抓住了秦长歌的手,“一如当年!那么长歌你——”

  他突然顿住,眼前,已经脱去面具的女子秀眉拢烟肌肤晶莹,翦水双眸清亮如碧海神珠,容华淡伫,韶华绰约,被风吹散的一缕黑发停在唇边,那唇色呈透明的粉色,宛如一朵初初开放,在春风中姿态邀请的蔷薇。

  心中轰然一声,这容颜似陌生似熟悉,然而那眼神,不正是自己苦苦思念了三年的她?

  脑海这一瞬间神思邈远,突然想起那日听隐踪卫回报,天衢大街之上,那谁强吻了谁……

  那谁是谁,突然忘记了,满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了“强吻”两字。

  暌违三年已久的唇,是否芳泽依旧?

  那朵娇艳的蔷薇……开在风里……谁撷取幽香深深,用一生来陶醉?

  他深深俯下头去……

  ……

  “停!”

  伸指点住萧玦嘴唇,清亮亮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两颊微红的他,秦长歌轻轻道:“我现在可是男装,你不怕人当你断袖?”

  一翻身,翻出个安全距离,秦长歌重新带上面具,抱膝坐起,一笑道:“阿玦,这时光真好,你我都是诸事繁多之人,难得有此闲暇共享这一番春色,不可辜负。而且春色虽好,看看也就是珍惜了,再要在你我身上来这么一遭,就有点杀风景了。”

  无奈的一笑,萧玦也只好坐起,想了半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长歌,你说话永远这么曲里拐弯,有时我想我大约是真配不上你。”

  “爱情与相配与否无关,”秦长歌去翻食盒里的好东西,“前提是那必须是真爱。”

  “我对你自然此心可表……”萧玦极低极低的咕哝一声,将碗糕给秦长歌布了,指着菜色一一给她介绍:“我带了鹿唇、飞龙、鲥鱼、羊羔肉,点心是冰糖燕窝、芸豆卷、蜜炙云耳、丝窝虎眼糖。你可喜欢?”

  “怎么除了点心其余都是生的?”秦长歌愕然,“你要烤了吃?”

  “溶儿说你们都是烤肉吃。宫中倒是有烤炉,但是太大,我叫他们赶制了一款小巧的,你看合用否?”

  萧玦一边试着用火折子给炉子生火,一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唔……长歌,你们那个野餐……人多吗?男人多还是女人多?”

  含笑瞟了他一眼,秦长歌拈了个芸豆卷慢慢吃,一本正经的答:“都多。”

  “……那你什么时候……野餐的?你不是刚刚还魂回来的吗?你和谁?楚先生他们吗?”萧玦继续漫不经心,将火折子啪的一下迎风抖着,去凑那烘炉下的火油和炭火。

  “唔……在以前啊……好多男人哦,不过不是非欢他们。”秦长歌眼波流转,浅笑盈盈。

  萧玦手一抖。

  “阿玦你干什么?”

  “轰!”

  第六章 灭门

  “救火啊!救火啊”

  城郊施家村一个在外面草场上玩泥巴的半大小子,突然瞅见前方腾起一阵黑烟,隐约听见轰地一声,有人在叫救火,接着便见黑红的火苗窜出来,这村子前方都是干燥的草场,火势蔓延得极快,一条火线如红龙般滚滚而来,转眼就将到了村子附近。

  “起火啦!”

  小子将泥巴一抛,尖声大叫,拔腿就往村子里奔,四邻右舍的汉子们闻声立即纷纷提着水冲出来。

  火头挺远的,但是这村子四面空旷,如果不救,极有可能连带到房子遭殃,再说草都烧完了,咱家放养的鸡鸭之类到哪去吃草籽和虫子?

  “救活!各家壮丁都去救火!”村长当当的敲铜锣,撒丫子就往火场奔。

  一群人在小溪里取水灭火,一边不住奇怪地讨论。

  “好好的怎么会起火?”

  “先前看见有两个人影在这附近,人呢?哪去了?”

  “不会是这两个放的火?”

  “放火干啥?咱们全村加起来也没十两银子,他们隔这忒远放火,烧自己啊?”

  “咦,这里有个怪怪的炉子!”

  火势渐灭,地面烧焦了一大片,露出面目全非的烘炉和已经烧扭曲的金杯之类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拨拨炉子,嗅了嗅。”有点火油味道,怕不是这玩意烧起来的?”

  “那两个人不小心弄起了火,也不救就自己跑掉了?真够无耻的!”

  一堆人愤愤的骂,却有些精明眼力好的,蹲下身去看那滚烫的变形的黄金器具,犹犹疑疑地问,“施家阿公,你看这东西像不像黄金?咱村里,就你见过这东西了。”

  那被称作阿公的老者眯下眼去看了看,又用枯干的手指去轻轻的摸,被烫得一缩,看仔细手底的东西后,白眉下浑浊的老眼骤然一亮,随即便掩饰了,咳咳地吐着痰,气喘吁吁的道:“老喽,老喽,眼力不好喽,不过看着不太像,你想啊,谁家会随身带着黄金用的东西啊,用得起黄金器具的贵人,又怎么会来我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

  村人频频点头。

  “阿公就是有见识!”

  “火也灭了,咱们走喽,婆娘还等着俺去上炕哪!”

  “二狗子你这不知羞的,迟早得色痨!”

  “你丫才叫不知羞,咱家天天半夜里那只扒墙的老鼠,怕不就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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