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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玉自熙耳力极好,听着那窃窃私语,极其开心的回转身媚然一笑,立时又引起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萧玦皱眉,低声道:“你还嫌不够打眼?”

  玉自熙惋惜的转头,叹息,“丑!丑!浪费了我的绝艳笑容。”

  萧琛笑而不语,却道:“哥哥今日好兴致,亲自来进香。”

  “别试探我了,”萧玦无奈的道:“你自然知道我不是来进香的,我本想一个人来,你们偏要跟着!”

  “臣弟分管宫禁禁卫事,护驾是臣弟的职责,”萧琛笑容清雅,徇徇有礼。

  “什么职责,”萧玦一笑,“领侍卫内大臣,请问你一年管上几次宫禁?今儿个倒是记得清楚。”

  “在该记起的时辰记得便好。”萧琛温雅依旧,毫无惭色。

  萧玦摇头,自顾自向后院禅房进发,平日里专职拦客的沙弥今日迎了上来,合十施礼,“师祖有请施主。”

  萧琛毫不意外的一笑,依言退后一步,玉自熙却笑吟吟道:“没我们的份?”

  沙弥板板正正的道:“师祖吩咐,来者三人,唯一人真心有求,其余两位,请自便。”

  “我也真心,”玉自熙将如花容颜凑到小和尚面前,“我真心的想见见圣僧,问问我的姻缘修咎。”

  这弥僧定然是释一老和尚挑选出来的奇葩,永远的干巴巴词调,对着美丽得已经超越了性别的绝顶美色也毫不动容,“师祖吩咐,若有人问姻缘。且答:请自冰下寻。”

  仿佛一阵风忽然平地升起,吹散绝色容颜上妖媚笑意,化蝶翩飞而去,玉自熙的身形,似乎僵了僵。

  然而那散去的笑意转瞬又聚了拢来,玉自熙依旧是那个眼波盈盈流转身姿如柳的妖孽美人,笑道:“和尚的名气大约就是故弄玄虚搞出来的,说什么呢?这禅机可忒深奥了,听不明白。”一边撒手,懒懒往院外走,“少爷呀,你去和酸僧打机锋吧,我不陪了。”

  萧玦一笑颔首,看了看正若有所思望着玉自熙背影的萧琛,欲言又止,终是随着沙弥,跨进后院。

  萧玦的待遇没有秦长歌来得级别高——他跨进释一禅房的时候,见到的是整洁雅致的闭关之所,竹帘细细,禅香袅袅,四壁佛经典籍古朴厚重,一盆蓝色泽清雅,磨得发白的青布蒲团上,盘坐着宝相庄严的天下第一名僧。

  于立门口,萧玦看着面色平静,眼眸半开闭,宁和颜容上宝光隐隐的老僧,油然而生敬意,所谓神僧,名不虚传,那是种明明存在,却不令人感觉压迫的奇异感受,面对他,如面对一花一叶一缕清风,面对自然沧海,无限如须弥之广,而一切反诉杂念皆成芥子。

  看着他,便忍不住回顾自己,富有四海,垂临万方,看似什么都拥有了,然而从四面不靠的高高御座上看过去,大仪殿遥远如天涯,是臣子,是属下,是唯唯诺诺却永无交心之日的陌生人,静夜里空旷寝殿里梦寐而醒,只觉得胸腔里吹起得是苍凉空寂的风,扫尽一切悲欢喜乐,寂寞的日子,连梦也是没有的。

  他微微悲凉的想,原来拥有一切,就是失去一切——

  “无中有,有中无,万物呼声,何必着相,”淡金雾气里老僧睁眼,一道目光如惊电看尽他内心深处,“老衲念施主心诚,特在此等候施主,已是误了修行,便请直入正题吧。”

  缓缓上前,在面对蒲团上坐了,萧玦一时觉得内心里涌动无尽难言心绪,浮云飞电,浪翻涛卷,那些往事奔涌而来,幕幕鲜活而幕幕生痛……问,问什么?那个心中存疑已久的问题,一直未曾去查问去证实,怕的不就是最终遇见的是那个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暗黑的结局?

  不问,那么希望永远都在,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个女子出现。

  于是另一个希望如同春芽般在积雪的内心里开始缓慢生发,一点一点拱破坚冰般的心防――也许,有另一个可能?

  盘桓良久,踟蹰良久,他一生决断爽明,从无如此瞻前顾后之时。

  所谓近乡情怯,当是如此,想知道,却又怕知道的不是自己希望的那个,于是故意刁难自己,故意微服去见释一,想着这圣僧名声如此之大,又闭关多年,也许,见不着?

  见不着,便罢了吧,糊涂点过日子,总比被永恒的黑暗结局凌迟来得好。

  最终一怀犹疑的来了,也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了,原来圣僧架子不大,闭关再开关也如此轻易,一切都这般顺利,顺利到他开始害怕。

  为什么?怎么……问?

  问她……有没有死?还是问,明霜是谁?

  释一一直深深注视着萧玦,多年来水波不兴的双眸中也微微有了一丝感慨,造化弄人,何其悲哀,深情如许,也许隐瞒才是仁慈,佛家狮子吼,其实不适用自愿耽溺迷途的性情中人。

  可惜,老和尚今日,也要做回刽子手了。

  没办法……那丫头不能得罪……人家是上仙呢……将来换个地方呆着,还得在人家手上讨生活呢……

  “痴儿……”释一的声音凝成一线,生生逼入萧玦耳膜,“与你结发者,早化飞灰,骨分数处,目贮深宫,你还在执迷什么!!!”

  第九十五章 龙杀

  苍穹忽生惊雷,而烈电穿云而来,妖蛇狂舞,黑影幢幢里万物化为齑粉。

  有什么在碎裂,有什么在消逝,有什么在挣扎,有什么在呼啸。

  ……灵魂一定是散碎了,碎成万千碎屑,化为那年云洲梅林上的积雪。

  ……那雪如此森冷,触在指尖,砰的一声,炸开烈焰。

  ……好大的火……噼噼啪啪的声响里宫殿倾颓……是长乐宫……他和她相携漫步过那里每一寸土地……熊熊烈焰,有人黑发蹈舞,有人漠然而观,有人冷笑潜进,有人懵然回首……众生相,众生相,众生皆入殻中……

  ……谁挣扎得出?长街之上,愤然回首,纤秀女子微笑前来……

  ……他大喜的去携她的手……长歌……我就知道老和尚胡说……你没死……你不会死……

  触手灼热,他低头一看,惊吓撒手……

  ……一抔焦骨,散落于乌黑的废墟……

  ……长歌呢?我呢?我在哪里?她在哪里?……

  ……四顾茫茫……有甜腥的气味,汹汹的涌上来……

  谁架了油锅?谁执了刀斧?谁狞笑上前来,倒背长刃,行动间凛凛寒光。

  剧痛翻江倒海,却不知道是哪里在疼痛,心?不……不在了……

  ……是要死了么?也好……

  “咄!醒来!!!”

  疾电般翻转凌乱的魔障,重重压上思绪的黑暗彤云,被醇厚纯正的佛门狮子吼喝裂!

  萧玦浑身一震,从接近迷乱的梦魇中醒来。

  脸上出奇的泛起一线潮红,目光有些湿润,他缓缓的看了释一一眼。

  欲待开口,身子一摇,一口鲜血樱雨般喷落。

  溅开在光洁的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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