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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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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刹赵王府的布局在秦长歌心中流过。 偌大的王府建筑方位图在她眼前缓缓展开,正殿,后殿,寝殿,东西跨院,厅,堂,前院,内院,花园……醉心亭恰在正中! 点燃火折,左右看看,根据岔道的分布,终于确定这密道是个井字形的结构,以醉心亭为轴,连接四处端点,分别应该是萧琛寝殿,书房,西跨院下人房,最后一处秦长歌想了半天,只隐约记得那里应该是一处空地,生着些灌木杂草,据说原先是处小花园,后来渐渐荒废。 这后两处,只怕都不能去。 计议已定,秦长歌直向书房方向行去。 墓道应当有一部分在水下,然后倾斜向上,四壁漆黑,以青砖混合米浆砌成,极为坚固。 前世里,秦长歌虽然来到萧琛的王府,却并没有仔细查看过,而这密道,似乎并不是三五年内便可完工的,秦长歌回忆了一下,依稀记得赵王府的原址是前元翼王的府邸,也就是说,这密道必定早就有了,只不过萧琛发现,再次改造利用了而已。 只是他一个富贵王爷,又不参与政务,何必花偌大心思,搞这么个巨大的工程呢? 飘摇的火光里秦长歌笑了笑,而前方已经无路了。 伸手在看似光滑的四壁摸了摸,隐约摸到掌下一幅画,那轮廓线条粗犷诡异,纯然不是赵王的风格,倒似出身草原哈桑的前元皇族的图腾图案,这更加证实了秦长歌的猜测,手指细细摸过去,是一副女人的脸,两眉间有痣,点了点痣,没有动静,秦长歌想了想,又摸到眉侧,果有微微凸起,轻轻按下去,墙壁突然动起来,现出一线微光。 是灯光。 从碧纱槅扇外射过来,被淡绿竹纹的纱幕淘洗一番,再射到便塌下密道出口时,便是一片浅浅的绿色,地面上映着清逸的竹影,如一幅写意花卉,笔致清俊。 绢丝精绣花鸟双鱼鎏金屏前,亦淡淡透出两个修长的影子,一人长发散披,宽衣大袖,风姿雅洁温秀,行走间衣袖当风而身姿清举,肃肃如松下风,皎皎似林中月,高士白雪,晶莹无暇。 另一人颀长挺拔细腰长臂,金冠玉带锦袍明珠,侧面轮廓鲜明俊朗,每一线条都似沐浴仙人厚爱,历经造化爱抚,熠熠如烈火中的金光,恰到好处的天神般的高贵完美。 萧家兄弟,皇帝王爷。 秦长歌现在的位置在榻下,低矮的便榻将身形掩得严严实实,应该不会被那两人发现,然后秦长歌却立即从榻下悄悄潜出,屏住呼吸,目光一轮。寂然无声的掩到帐幔后。 她缓慢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师门的吐纳心法极其特别,几乎没有声息,极擅隐蔽存在,而那帐幔长可及地,重重垂落,裹住她这样身形纤瘦的人毫无痕迹,虽然帐幔在内外间槅门处,看起来很显眼,其实按照视线盲点的理论,越显眼的地方,越安全,这和坐在门口位置却最不容易被人看见在做什么,是一个道理。 由陌生护卫的出现,秦长歌早已猜到萧玦来了,萧琛最近在生病,他悄悄来探望也是合理,而刚才醉心亭阵法的发动,大约不多一会侍卫就会来报,以萧琛的细心,一定会想到密道有人潜进,也一定会派人查看密道的各个出口,所以榻下,是绝对不能呆的。 而消沉发现榻下没有人,按照惯性思维,也定然不易想到她仍旧在这间房内,会以为她没走这条道,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了。 秦长歌紧紧靠着身后梁柱,忽觉背后有异,后心接触的一块地方,竟有隐隐凸起。 第八十三章 压倒 秦长歌屏息缓缓伸手在背后摸索,隐约觉得是数行字迹,不知道何人写在这幔帐后的柱子上,此人笔力雄健,饱蘸浓墨,所以每一笔都微微凸出,秦长歌感觉又比常人灵敏,才能发觉。 四处摸了一遍,确定了首句首字的方向,秦长歌一点点缓缓摸索过去。 “倾金杯三千醉倒矣,齐贺孟老旬寿。” “寒玉脍一腹撑破哉,皆送锦罗袍端。”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孟老旬寿,睡道恣肆醉酒客,却污谪仙白云袍,呜呼,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 秦长歌悄悄偏头,瞅了瞅那字迹,微微沉思。 “……那夜三更许,王爷他们在书房谈论诗文,有个士子酒喝多了,大约谈的又太激动,竟吐了书房一地,王爷命人进去打扫,又招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然后换到书房里间继续谈……晓得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想想,那日王爷兴致也实在太好了些……” 卫恭当日的话闪过心头。 原来不止吐了一地,还吐了萧琛一身? 换句话说,衣服被污的萧琛,定然是要回里间换衣服的,那些酒兴正酣的士子诗客,把酒论诗谈兴极欢,都是在极其兴奋的时刻,有谁会在意萧琛去了多久? 他命人进去打扫,实际是让亲信下人把住书房内外,省得又醉酒事态的客人,闯进他的书房里间。 而那个醉酒狂吐的客人,在这一席不是寿宴的邀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枉为名士,不知自持守正竟至如此乎?”壁上的这个疑问,其实正是最大的疑点,名士多清傲自矜最要脸面,又是在亲王邀宴,众文人齐聚的重要清贵场合,怎会失态至此? 有些原先摸不着头脑的如珠散落的线索,如今以隐隐被赵王邀宴这条线索,串起一串。 三年前,出事之日,郢都大儒孟延元,蒙受王恩,在赵王府庆贺那个改了日子的“寿辰”。 宴毕而余兴未尽,赵王邀文人们继续书房诗酒对谈。 结果狂生嗜酒失态,污却王袍,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三更,出事时刻,萧琛抽身外出,而赵王府离皇宫,距离很近。 他“换衣服”的这段时间,有个狂士,看不顺眼那个醉酒客,肆意挥笔,在柱上提了这一行字。 估计这家伙也喝得得差不多了,居然撩开帷幕帐幔在柱上题字,帐幕一放,谁还看得见? 而三年来无人发现,要么是来换帷幕帐幔的粗使下人根本不知其中厉害,看见了也当是喜爱诗书翰墨的王爷的雅兴,自然不会拿这无关紧要的小事来和萧琛说,要么就是萧琛根本就不给人进入他书房,这帐幔根本没换过。 天网恢恢,阴错阳差,却给从密道潜入,胆大心细选择钻入帐幔的秦长歌发觉。 秦长歌嘴角微微浮现一丝冷笑。 今夜虽然比较倒霉,但总算有了收获。 嗯…… 那个“醉酒”的家伙,还活着否? “招人将他扶出来,备了小轿送回”……罢了,估计送回哪个乱葬岗吧…… 外间,萧琛微微的低咳传来,气息虚浮,他斜斜倚着外间的软榻,翻着几份奏折,有些力不能支的模样。 萧玦却立的笔直,灯光下长身玉立精神奕奕,声音里却有几分沉肃:“德陕二洲知洲同时上折,称今年陇西南大熟,粮价却未降,连带诸般生铁棉花皮革草药等物皆有涨势,黄金兑价却有轻微下抑——琛,你怎么看?” 轻轻一笑,笑容清雅如泼墨山水,浓黑的睫映着苍白的容颜,素净到极致反增几分精心的鲜明华艳,萧琛的声音宛如低吟,在飘摇的纱幔后亦飘摇不休:“北魏今年的风灾,损失颇为惨重啊……”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萧玦却也笑了。 和弟弟的淡柳疏运般的雅致纯净不同,他的笑容永远璀璨明亮,日光般跳跃着金色的涟漪,每一个涟漪都是醉人的漩涡,吸取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目光。 他音色琅琅,有铿然之声:“终于耐不住了吗?却叫朕等的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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