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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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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楚非欢神色却又黯然下来,秦长歌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轻轻道:“前路未卜,大仇未报,非欢,我需要你。” 楚非欢默然,前方却突然有喧嚣传来。 “喂喂喂!你干嘛?你干嘛你干嘛?非礼,非礼非礼非礼啊!!!” 清亮亮的声音,让人一听便想到山涧泉枝头鸟的声音,掺着几分恼怒和恣意,银屏乍破玉珠倾倒般哗啦啦泼将来。 秦长歌笑起来。 带几分“果然如此”的得意。 将窗子启开得更大些,看着那又蹦又跳的小小少年,他今日换了鲜黄衣衫,越发鲜亮活泼得象只不甘寂寞的小黄莺,闪亮的银链子噼噼啪啪叮叮当当,便被素玄抓在手中蹦得笔直,一堆人神色狼狈的跟在后面,面上烟熏火燎的,抱着红肿手腕呼痛的,拎着死蛇暴怒的,拖着破烂衣袖跳脚的,人声铃铛声吵架声尖叫声象是滚开了的沸油锅再激入冷水,一片混乱嘈杂里什么也听不清,好生生的幽静雅致的后花园成了菜肆,一向怕吵的素玄难得的也没了那潇洒笑意,执着那银链子皱眉看着对面的捣蛋鬼,一脸的无可奈何。 听他大叫非礼,不由失笑,“非礼?你一个男子,说什么非礼?或者说,你有什么值得我去非礼?”素玄微笑,上下打量少年,故意目光露骨,似乎在寻找对方可供“非礼”之处。 他那久经花丛战阵的老到挑剔目光,比寻常登徒子的好色垂涎神色更令人无地自容的尴尬,那少年饶是大胆放肆,也不禁红了脸,将脖子缩了缩,他穿的衣服领子很高,缩也缩不进去,索性头一昂,大叫,“没听过断袖么?你这个老男人?贼忒兮兮目光下流,一定不是好人!” 轰一声,炽焰帮一群粗豪汉子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谁家的花痴小子?跑炽焰帮闹事来了?” “断袖?我家帮主连你手还没碰着,袖子还没挨着,断什么断?莫不是哪家象姑馆里跑出来的小倌,看上了我家帮主风流倜傥,要讹诈吧?” “是象个兔子,粉嫩溜滑的,哈哈……” 那少年家世绝顶,自小养尊处忧,几曾听过这些话来,细眉一竖便要发怒,手腕一振,铃铛微响。 手掌一竖,微颤立止,“老男人”素玄,无可奈何的微笑摇头,道:“这东西在你手里,总会惹出麻烦……”手指轻轻的捏过去,纯金的铃铛,在他手下宛如淤泥,轻轻一捏,便彻底闭合,他一路捏过去,将那十几个铃铛,全数捏成了圆球。 然后顺指一捋,叮当连响,铃铛全部落地,在地上乱滚,少年手里,就剩下一条光溜溜的链子。 “你!”见他举手之间便毁掉了自己精心打造的武器,那少年大怒,气得脸蛋绯红,大眼睛里盈起了一泡泪水,映着薄暮的一线夕阳晚霞,水光流溢,华彩璀璨,竟是不语薄嗔也动人。 哄笑声歇,众人呆呆的看着那少年,哗,没注意到,还真是个漂亮的小子。 有人已经开始在回忆郢都城几个著名的象姑馆的红牌,是城东杨柳青家的呢?还是城西醉颜红家的? 秦长歌隔窗老神在在的微笑欣赏,道:“非欢,素帮主的麻烦终于来了,你我再扰,就不识趣了。” 楚非欢仔细的盯了那少年半晌,目光在他高领衣服上掠过,道:“素帮主目光如炬,怎么就看不出……” “他这是先入为主,”秦长歌微笑,“这是水家小公子,水家对外确实一直宣称有七个儿子,这孩子性子放纵,又扮惯了男孩子,举止并无异常,素玄又是个洒脱不爱追究细节的人,一时发现不了也是正常,不过……不会很久吧。” 面上掠过一丝清淡如风的笑意,快得难以捕捉,楚非欢道:“他是好人,值当有自己的好日子。” “自然,”秦长歌回首,凝视楚非欢,“他现在是没空理会咱俩了,咱们正好走路,我留个条给他——非欢,你终究是凰盟的人,是我始终挂记的朋友,没有道理你不在我身边,去寄住他处。” 蹲下身,扶着椅子扶手,看着楚非欢明澈的双眼,秦长歌轻轻道:“经过前世的长乐喋血……这一世,我已不知道能相信谁,非欢,我很孤独,在心里,非常孤独,我不知道谁是我的敌,谁是我的友,真相掩在迷雾之后,而前生的睿懿至今背负着乱政私奔的恶名,我周遭人群无数,能相信的,会帮我洗雪沉冤的,却只剩下寥寥数人,其余的,面目难测……非欢,你是我最愿意去信任的人,如今这个时辰,你不能抛下我。” 沉默。 良久,楚非欢终于缓缓抬眼,直视着她的目光,一声叹息。 他慢慢伸手,去抚秦长歌的乌发,手指将要触及她头发时微顿了下,还是轻轻落了下去,他低声道:“你……武功未复,现在很辛苦吧?我陪你……从头开始。” 秦长歌抿嘴一笑,眼睫微有湿意,恍惚间想起前前世,非欢那个古怪别扭的性子,从来不肯靠近她,如今经历生死一劫,他似是终于想通了许多。 推起楚非欢从后院离开,后院边门处,有马车等着,上前一问,果然是凰盟派来的,祁繁心细,亦对秦长歌有莫名的信心,知道她能劝回楚非欢,早令人等着了。 孔武有力的车夫过来,轻轻抱起楚非欢,秦长歌早已转身,装作看路边杂货摊,不去看他,那么骄傲的男子,落到如今不良于行的境地,行走皆需人照顾,那感觉,想必比死还难受吧,秦长歌知道现在自己能做的,只能是尽力维持非欢那一份尊严而已。 上得车来,楚非欢神情平静,马车微晃中他突然开口,道:“你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文昌公主身边的一个宫女,随她在上林庵带发修行为国祈福。名叫明霜。”秦长歌简单谈了些当前现状,又道,“非欢,那日明明是玉自熙带走你,如何会到了素玄这里?” “我也不知道,”楚非欢淡淡道:“我醒来时,看见的就是素玄。” “这两人交情倒好,”秦长歌若有所思的敲击着车板,“非欢,关于刚才你‘看见’的那个秘密,祁繁他们都不知道,暂且,不要说吧。” 乌黑的眼睫抬起,楚非欢深深凝视秦长歌一眼,目光一些难明的情绪翻掠而过,却深不见底,半晌道:“好。” 萧包子今天很郁闷。 因为大家都那么奇怪。 先是娘,那个整天一副无所谓样子也没什么事能令她有所谓的懒娘,突然象被打了一拳一样,丢下他就跑掉了。 她那样子,居然象是在害怕——她会怕?他只知道她怕老鼠怕得要死,她说那是她自己几辈子都克服不了的怪癖和弱点——嗯?几辈子?——但是活着的人或事,他可从没觉得她会怕什么。 然后不过是吃个糕,居然吃到了皇帝的龙爪,虽说后来赚到了足够吃三年的点心,不过皇帝陛下也太小气了,不过一点点心么,犯得着心疼得摔了碗? 不过他摔了碗就去上林庵找娘了,哦,娘你又被皇帝发现溜号,你完蛋了你。 萧包子得意的嘎嘎笑了一阵,想起两个叔叔,又苦起脸。 祁叔叔和容叔叔也不知道怎么了,容叔叔先回来,象一阵小小的飓风般呼啸着卷过庭院,一眨眼就扎进了他的屋子,哐当一声门关上的震动,周围三间房子同时颤抖。 他蹑手蹑脚的想去偷听发生什么事了,离门口还有两丈,呼一声,一卷画轴掷了出来,擦过他的鼻尖,夺的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卷轴哗啦啦的摊下来,在风里飘摇,他凑过去看,几个很漂亮的字,“戒急用忍”。 这字,很早就挂在容叔叔房里,今天不知怎的被他扔出来了。 他正疑惑,咣当又是一声门被撞开的声音,容叔叔再次风一般的卷了出来,卷到钉在墙上的画轴面前,呆呆的看着那几个字,缓缓伸手要去摸,却如被烫了般飞快缩手。 他好奇的偏头盯着容叔叔看,容叔叔眼睛怎么有点点红?脸色怎么有点白?嘴唇怎么有点点青?咦咦,更白了,更青了,更红了…… 呼啦一声,衣袖一甩,某个想窥视他人激烈翻涌内心的小人被稳稳的请出院子,树上呆着去了。 萧包子那个委屈啊……搞什么,不就是想哭么?值得发这么大脾气?我也经常哭啊,我怎么没把你送树上去? 发狠——要练武功,要练最强的武功,练成了,不管想不想哭,只要我高兴,袖子一卷,咻一声,你们也给我树上呆着! 发狠完了,探头对树下看……怎么下来啊啊啊啊…… 有人推门进来,步子稳当,萧包子大喜,转头看见是祁叔叔。 正要呼唤,却见祁叔叔也没了平日里那嬉笑的神情,步子很快的也到容叔叔房里去了。 萧包子盯着他的手,他推门的手,好像在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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