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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腰身一挺,他姿势诡异宛若无物般立即平平飞起,半空中沉膝弹踢,啪啪两声便踢飞了两人,而腰身反转那一刹,长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空中,手指一弹便到了冲向最前面的凰盟中人面门。

  那剑势盘旋夭矫,快若飘风,众人难撄那似可充溢天地的精芒光华,纷纷躲避,他却已如流水般一滑三丈,势如破竹般直直撞入人群,雪白手掌月光般一抡,剑光暴涨,便要贴上那人前心。

  却在看见衣角凰盟的火红凌霄花标志时,愕然一顿。

  而此时,容啸天的掌力,已到了。

  “灭神掌”。

  愤怒烧毁了他的理智,怒极之下,他弃用了自己的刚猛掌力,使用了皇后教授的掌法,他要用皇后的掌法,让她自己为自己报仇!

  灭神一出,万物崩催,祁繁本想留下活口审问清楚他与何人勾结,此时看见这掌法,便知来不及。

  白色雾气氤氲,悄无声息,贴向微微一怔的楚非欢后心。

  然而楚非欢的敏锐非常人能及,掌力未及他已察觉,此时再避已来不及,楚非欢头也不回,低叱一声,竟一把抱住身前的凰盟高手,直直向前一倒。

  这一倒掌力和刀剑全都落空,容啸天却连个顿也不打,上前一步,大喝:“你这个叛徒!”

  掌力向下风声猎猎,势不甘休。

  楚非欢在地上一个翻滚,正正和他目光相对。

  又是一愕。

  下意识手指一扣,待发的掌力又收。

  对敌之际,他绝无仅有的连顿两次,两次收招,立时凶险万分,第一次为他的机变躲过,第二次,容啸天不会再给他机会。

  森寒入骨的掌力,直袭向他前心。

  那一霎楚非欢目光黝黯,翻腾如海,却什么也来不及说,而掌力已袭体。

  他咬唇,单手在地上一拍,飞腾而起,平平如箭射了出去。

  灭神掌他也会,他却没有在这生死之际,选择和容啸天玉石俱焚。

  楚非欢轻功卓绝,轻功中最难练的平空虚渡,被他使得元转如意,然而终究快不过近在咫尺的容啸天的厉掌。

  毫无声息,灭神掌印在了楚非欢的后腰。

  楚非欢飞掠的身体突然微微一颤,出现倾斜,他就势一转,重重坠入桥下河中!

  破冰声响,激飞浪花。

  祁繁和容啸天一起冲了出去,探头看桥下水面,黑沉沉幽深深的不见底,这桥下水看似不深,但郢都人都知道这是活水,连接沙江和陇川运河,水势很急,一旦下去,很快就会被冲到下游,难以生还更难浮上来,所以桥两侧护栏都很高,并设了告示告诫行人。

  楚非欢中了灭神掌再落入桥下,那是绝对没可能生还的。

  祁繁命凰盟手下下去搜索,自己盯着淡淡泛起红色的水面,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楚非欢直面容啸天那一刻的惊愕,中掌前翻涌难言的眼神,在他心中盘桓不去,令他隐隐不安,然而证据确凿,楚非欢异常的举动,和宫中的私下勾连,亲口说的那句话和那信笺,种种证据指向再无疑义,唯一遗憾的是性情暴烈的容啸天愤怒太过,只想杀死叛徒为皇后报仇,却忘记留下活口,审问出皇后死亡的真相了。

  凰盟当夜在栈渡桥的彻夜搜索,如预想一般,没能找到尸体或和楚非欢有关的物件。

  只在水中捞出了楚非欢的剑,祁衡看着那柄寒光四射,较寻常剑窄上许多的长剑,想起当初皇后赠剑给非欢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夏末之夜,风敲冷竹而浮云轻妙,后园里花墙上羽叶茑罗歇着淡红粉紫的骨朵,淡香幽幽,花墙下先皇后轻衣散飞,自紫檀镂雕的木匣中取出新铸的长剑递过,微笑而言:此剑千年明铁,轻薄明锐,最适合你的飘风剑法,这铁是我无意得来,我命人请中川铸剑大师曾瑞铸成,你可喜欢?

  犹记当时,非欢默然接剑,修长手指拭过明若秋水剑锋,良久,一笑。

  轻风流月,秀若芙蕖。

  ……

  物是人非,斯人已去,赠剑之人和佩剑之人,都已远离这扰扰尘世。

  恩也好怨也罢,终归尘土。

  只是那夜月色静好,花香无限,那美若壁人的男女,相视一笑的默契,都已永不再来。

  祁繁沉默着,找出那尘封的剑,递到秦长歌手中。

  秦长歌缓缓抚过剑身,心中怅然。

  栈渡桥……多么巧合。

  非欢,你没有死,对吗?

  第六十八章 赠春

  当年,栈渡桥本不叫栈渡,叫玉宇。

  也不是如今这初云出月,长虹饮涧,仅桥拱便有十六个之多的巨桥。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小石桥而已。

  那时京城已下,萧玦尚未登基,秦长歌还没有进宫。

  一日和楚非欢议事,行至玉宇桥上,两人停下,秦长歌注目桥下清清流水,又看了看桥身,道:“此桥下水极深,桥栏却甚矮,若儿童嬉戏翻落,后果不堪设想。”

  又遥遥望着水流远去方向,一笑道:“近日我重新布局皇宫,无意中发现某宫中荷池是活水,内有地道直通宫外,看样子,好像和这水是相连的。”

  说罢便倚栏沉思不语,彼时长风远渡而来,掀动层层衣袂,素衣墨发的尊贵女子,姿态轻闲,唇角一抹笑容似真似幻,浩然高妙,如有仙气。

  楚非欢向来知道她的心思,凝视着她,轻喟一声道:“皇宫鬼蜮之地,有这些也不奇怪,只是既然发现,何不利用起来?”

  秦长歌目光一亮,忍不住展颜一笑,道:“还是你知我。”

  当下议定,回宫后秦长歌便向萧玦提议重修玉宇桥,萧玦自然准了,楚非欢便在每日夜间歇工之后,另带了一批中川的巧匠,按照秦长歌给出的图纸连夜施工,在桥下设置了密道,密道隐在水下,与皇宫荷池相连,为防万一,另辟了一条密道,通向城外。

  竣工之日,密道亦成,督工官员请赐名,秦长歌大笔一挥:“栈渡。”

  这个名字虽说古怪,倒也没有太离谱,于是顺利成章的勒刻于桥身。

  只有秦长歌和楚非欢心照不宣,所谓栈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矣!

  当夜两人约定夜游栈渡桥,秦长歌在宫中办完琐事,先在桥上等候。

  不多时,便见那如玉璧的人儿出现在视野,时近春末,临近栈渡桥的西苑桃林花开如雪,只是多半凋谢,一地落英中楚非欢缓步而来,浅粉微褐间的淡蓝衣衫秀朗如秋日晴空。

  他秀丽姣好得令女子也自惭的容颜一片平静,目光却深而清远,似有水雾轻浅,倒映朦胧繁花,他经过的地方,烂漫春景都似在渐渐淡去,只余他轮廓秀致鲜明显现,犹如造化惊艳之笔,精心绘就的妙绝身姿。

  两人对视,目光牵连一瞬,再不约而同的立即转头去看新落成的桥,秦长歌临波照影,微掠鬓发,楚非欢抚摸着白玉般的桥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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