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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颛福连连摆手,对善善说:“善善姑姑,你就饶了朕吧。朕真的还未想过这些,也不想为这事分心。后宫里的一切事由善善姑姑打理就好了,你也帮我劝劝母后吧。”

  我与善善面面相觑。我看得出颛福神色中的抗拒和语气中的恳求,见颛福的意志非常坚决,我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是哪里出了差错了呢?

  我沉吟了一下,想想婚姻之事也不好强迫他,不妨看看再说。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不能再拖了。

  我咳了一下说:“皇帝既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母后也不想逼你,毕竟是你一辈子的大事。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若是看上哪家的小姐就和母后说,即便身份低一点也没什么,只要你喜欢。母后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如意。”

  颛福不说话了,转过头看向窗外说:“儿臣并没有心仪之人。”

  我故意忽略了他这句话,继续说:“皇帝,明年开始就不要上书房了,你去勤政殿看看那些奏章。即便朝堂上你暂时不能开口决定政事,但是母后希望你能有自己的见解。母后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位好皇帝,现在你就要开始学习治国之道,好吗?”

  颛福收回了心思,点了点头说:“母后,儿臣会努力的。”

  第五章谖草

  外面雪花纷飞,寒风呼啸,室内生着火盆,温暖如春。

  宫人们围在一起查点元日节各大臣进奉的礼品,我慵懒地靠在矮几上吃着小点心,看着她们兴奋地议论每样珍宝,有些淡漠。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无非是金银、珍珠、玉石、玛瑙、香木这些罢了,见得多了反而提不起兴趣。

  这时形单打开一个花纹精致的红木盒子,呀地叫了一声。

  周围人都抬头好奇地围过去看。

  形单把盒子推到我面前笑着说:“是送给小帝姬的呢。”

  我向盒子里看去,原来是两排整整十二个仕女玩偶躺在那里。

  玩偶做得很细致漂亮,发饰和衣服都十分华丽,而且每一个玩偶象征着一个月份,头上戴着代表时令的花簪,衣服上也是同样的花纹,十分新奇。

  “十二月姬",如意看着盒子上的名字念道,“正月玫瑰,二月兰花,三月桃花,四月月季,五月玉兰,六月荷花,七月栀子,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茶花,十一月水仙花,十二月腊梅。哦,正好是十二个月份呢,现在这些工匠也真是有新意。”

  我见了也喜欢,拿起那个玫瑰的玩,召唤在一旁吃东西的九珍。

  九珍抬起头,黑黑的眼睛好奇地盯着我手中的玩偶。她显然被吸引住了,扔下手中的食物,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将玩偶拿过把玩。

  我将九珍抱在怀中,心想这小家伙最近又沉了,忍不住在她粉嫩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

  善善在一旁笑了,拿过盒子上的封条看了看说:“原来是南宫明大人送过来的。不愧是自家人,最知道小小姐的心思。送十件珍宝也不及送给小帝姬一件可心的礼物讨小小姐欢心呢。”

  我轻抚着九珍快长到肩的齐发,笑笑说:“也别怪我宠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好东西不给她给谁呢。”然后我又说:“这南宫明倒也会做事,该回赏点什么给他。”

  善善说:“我看南宫明大人在宫外,未必这么清楚,还不是玳君那孩子心细。”

  说到玳君,我的笑意收敛了许多,“只是她想要的回赏恐怕一时办不到了。”

  善善回道:“皇上也确实叫人吃惊。一直以来皇上都很孝顺,对小小姐的安排没有异议,这次倒出人意料地坚决。更怪的是,皇上与玳君小姐相处得也很融洽,让我们都以为这桩婚事万无一失呢。”

  九珍贪心地又想去抓另外几个娃娃,我放开了她,转头对善善说:“无论怎样,我不能抱怨皇帝,只能怪她为什么抓不住皇帝的心。南宫氏的荣耀系于她的身上,我对她也寄予厚望,可是她让人失望。”

  然后我转移了话题,突然问:“婷仪……的信已经晚了一个月吧?”

  众人都有些意外,她们觉得我日理万机,并且多日未提,一定是忘记这件事了。

  善善有些担忧地说:“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话说到这儿,正巧菟丝进来将一封信呈给我。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神色平静地打开信封,抽出信展开,一行行地看下去。

  看完了,我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有些愣愣的。

  善善揣测我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小小姐,怎么了?”

  我将信纸递给善善,善善急切地看下去,脸色渐变。

  “真想不到婷仪会……”

  众人都有些不解,信从善善手中滑落,旁边的如意大着胆子拾起看了看,神色变得沉重,然后她机警地看向楚姿。

  善善也看向楚姿。

  楚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淡淡地抬起头瞥了一眼楚姿,然后用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善,你帮我回信吧,我不想写。你告诉她,我不怨她,她没什么要对我道歉的。女人,是不是最终还是无法抵挡男人的柔情?但是,如果她终要走上这条道路,走上与我相悖的道路,我不能祝福她。以后,她随着她的丈夫,就意味着要与我为敌,而我,不会对敌人心软,更不会顾念以往的情分。”

  当时我就是这样对善善说的。我清楚地记得那时心隐隐作痛,因为我不得不感慨世事的无常,又一个人要离我而去,尽管我表现得仿佛极无所谓。

  这注定是一个悲剧,当婷仪终于被南赢王打动的时候,当她忘了我让她嫁给南赢王真正目的所在的时候。也不知道日后婷仪手刃亲子时,她是否想到了这一点,还是依然无怨无悔。

  说完这些话,我起了身,低垂着眼眸不去看她们中任何一个,轻轻地说:“你们下去吧,哀家累了。”

  第二天起来时眼睛有点发肿,梳妆的宫人一定是发现了,不动声色地化妆掩饰过去。

  从早上开始楚姿就很不安,畏畏缩缩的样子,还险些将胭脂盒打翻在地。在侍候早膳的时候,楚姿被安排到离我最远的地方站着,食物也不让她经手了,她的头压得更低,其他宫人忙碌着自己的职责,只有她落寞而尴尬地站在一旁。

  宫人们看楚姿的眼神是冷漠而警惕的。我将一切看在眼中,但我没有说什么,也无法为楚姿说什么,因为就连我自己尚对她抱有一丝的怀疑与疑惑。

  用过膳后我将善善留下,问她:“善,这是怎么回事?”我知道这样安排肯定是经过善善同意的。

  善善沉声回答说:“不知道婷仪到底是什么时候变心的,还是这几年一直给我们写信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楚姿与婷仪一直交好,而且她是婷仪推荐到小小姐身边的,现在婷仪出了问题,谁能担保楚姿没有问题?还有小太子的死……谁一直在垂涎帝位?小太子夭折不正合了南赢王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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