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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皇上有些怔怔的,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低叹说:“今夜的你如此楚楚动人……”

  我泣不成声,只是说:“臣妾悔不当初……”

  他眼中泛上柔情,而我则乖顺地伏入他的怀中。那是一个悲伤的夜,我在他身下小心地小心地保护着自己,身体柔软,心中却很麻木。

  然而那又是一个奇怪的夜,凤仪宫在熊熊烈火中毁为灰烬,我失去了一切,却又得回了一切。

  我又回到了小雅斋。

  小雅斋虽然不失奢华,却终究不再适合我的身份,于是皇上又将它邻近的几个殿室辟给我,让我暂居于此。

  无人不惋惜哀叹,凤仪宫那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名人字画就这样在大火中销毁,然而我不在乎地笑了笑,对善善肯定地说:“善,没关系的,以后,会得到更多。”

  他们只看到了风仪宫的雄伟壮观,却不知小雅斋才是我最心仪的宝地。

  只是因为凤仪宫偏居后宫,而小雅斋离皇上议事与寝宫的地方最近,时刻在皇上身边,那才是重中之重。

  失宠后又复宠,宠爱愈加。

  那些华丽的布料、精美的刺绣,珍奇的珠宝、玉玩,又源源不断地供奉到小雅斋来。

  随之见风使舵的后宫女人们蜂拥而至,四下一看,皆是讨好谄媚之色。

  宫人们有些愤愤不平,我只是淡淡地笑着说:“人就是这样的呀,只要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了。”

  是的,我重获恩宠后,没有报复排挤任何人,我只做了两件事。

  我站在殊贤妃面前,对她微微地笑着,说:“这近一年的时间,贤妃代本宫打理后官诸事,真是不容易啊。”

  殊贤妃脸色有些发白,惶恐地说:“臣妾愚钝,实在勉为其难。现在皇后娘娘玉体安康,叫臣妾欣喜。明天,不,今天下午臣妾就着人将风玺归还……”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地说:“辛苦你了。”

  第二件事就是将花溅泪提升为容婕妤。

  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出乎皇上的意料。

  我娇媚地笑了笑,看着皇上逗趣说:“臣妾惹君上伤心生气时,多亏了花溅泪在君上身边服侍,难道不该赏吗?”

  皇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么说爱妃是在埋怨朕了?”

  我正色说道:“怎么会,纵然臣妾心里难受,也是因为在乎君上。但是花溅泪毕竟是从我宫里出来的人,总比别人亲近些。”

  我甚至还经常劝谏皇上去花溅泪的宫中,自从我复宠后,花溅泪非但没有像所有人想的那样被冷落,反而更加有宠了。

  我看着眼前大气不敢出的花溅泪,心中一阵冷笑。

  很害怕吧?知道我的为人,我什么都不做更让你恐惧吧?

  我伸出手为她正了正发髻上的花簪,说:“你现在是皇上的宠妃,这样不注重仪容怎么行?别人也该说我调教不周了……”

  我暗暗地用了一下力,花溅泪吃痛,却颤抖着不敢说一句话。

  我露出一个微笑,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说给她听:“火,不会无缘无故起的,本宫会查。”

  花溅泪先是有些迷蒙地看着我,渐渐地脸色惨白。

  第二天,宫中暗传出,是花溅泪遣人纵火,想要害死我的消息。

  这就够了,接下来只是需要等待一个好日子,告诉皇上我又有身孕了。

  善善悄悄地问我:“小小姐,那火真的是花溅泪……”

  我轻柔地抚摸着肚子,淡淡地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这后官上下都相信是她想害我。”

  “这就够了?”

  我叹了口气,低垂眼帘,缓缓地对善善说:“善,你是知道的,我这身子不能承宠,我需要这么一个人帮我引开皇上的注意力……”

  “可是她背叛了您……”提起她,一向随和的善善都不禁有些恨意。

  “可她还有用。”我只是这样简短地回答她。

  夏日来临,宫中人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衣,心情仿佛也随之轻快起来。

  就是在那样的日子,我告诉皇上我又有喜了,日子当然是算好了的。

  我殷切地看着皇上,对他说:“君上,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

  皇上默然,又喟然长叹说:“朕两次老年得子,也许就是天意吧。”然后拉住我的手,承诺说:“如若是皇儿,朕会立他为太子,定不负汝。”

  我微笑着,恭谨地跪拜说:“谢君上庇佑。”

  只是这次妊娠与上次不同,他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闹我。

  我有些忧心,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

  老辈宫人宽慰我说:“女人第一次怀孕总是辛苦些,第二次就好多了。”

  我才稍稍心安,但一丝也不敢怠慢,食物用品比以往更是谨慎。

  后宫上下一片安宁,仿佛一切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后宫妃嫔每日定时拜安,尊卑有秩。也是,我不动谁敢动呢?只有花溅泪一个人,在每日愈增的惶恐不安中,继续有宠着。我所做的只是修身养性,闲暇时观赏歌舞,鉴赏诗画,抄写佛卷,又托人在宫外捐赠庙宇,广撒布施,赢得了上下一片美誉声。

  宫人们赞道:“皇后娘娘如此善行,定会积福于未出世的贵子。”

  我只是默然,不置可否,不觉地将手搭于腹上,心想只怕他也是要踏着别人的性命出生的。

  在朝廷中也没有采取什么大动静,只是叫右宰相一伙暗中搜集左宰相的种种罪证,并极力拉拢与左宰相不合的势力。右宰相自是知道此举何意,却掩饰不住忐忑不安,我对他说:“你无须担心,皇上想办左宰相许久了,尤其最近身体越发不好,更不想留他在朝中遗为祸害。只是你现在不要轻举妄动,更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右宰相一一点头称是。

  那天花溅泪早上例行拜安时,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应了一声就叫她回去,而是起身向她伸出手说:“扶本宫出去走走。”

  花溅泪抬头吃惊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惶恐不安,又像是一块悬着的石头落地般有些释然,她知道我总算是要向她说什么了。

  我腰身重,大腹便便,走路很慢,她就跟在后面小心地搀着我,那样谨慎的样子,又让我恍惚地想到她做我宫人的时候。

  一路上只是赏花草鸟虫,也没有说什么话,我却感觉到她隐约不安的呼吸声。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拈了一枝沾了晨露的红花儿,递到她面前。

  她诚惶诚恐地接了过去,眼神却迷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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