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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第九章 紫禁城·凤阙龙阁

  天洲汉土,紫禁城。

  凤阙龙阁金碧辉煌,绮殿千寻而起。连薨遥接汉,飞观迥凌虚,雅而不失华韵,繁而不遗清高。距圣泽宫最近的一处悠美宫殿,窗明几净,怡静流光,“毓琛宫”三个大字如月在霄,丝毫看不出它已十六年不曾有主。

  身着明黄龙袍的伟岸男子独步其中,面容英俊威轩。成熟沧桑已过,他却丝毫不显老,只让那容貌像酒般,越发淳浓醉人,足以让世间任何女子迷恋到不能自拔。他绕过紫藤云脚屏风,修长身影似被那柔滑绸缎拥住,一任记忆染了他满身风雨之外唯一的柔软挂念。

  天朝帝王背手而立,夕阳似血。

  思念天边那朵柔云,是他十六年不曾停息的功课,如朝暾日日升起,如明月夜夜悬照,如这亘古不变的四季交替。

  龙胤闭目,他的凝云,如今在何处?

  细碎脚步穿过亭廊,一名年老内监急急跪下,禀报道:“启禀陛下,太子已回宫。可……”

  龙胤倏地抬头,玙儿回来了?

  内监哭丧着脸,低垂白首,“可被淑妃娘娘召到信宜馆去了。”他愁眉苦脸,这不啻替皇帝瞧着太子长大的老奴,一向知太子性情叛逆任性,而淑妃脾气又严苛刚正,这两个都是连皇帝也无可奈何的。如今太子私自出宫,淑妃定会下手严惩,这对母子一个狠一个倔,若皇帝不去救儿子,不定又会罚成什么样子。

  “陛下,老奴求您去信宜馆看看吧,不然太子……”

  龙胤衣袖一甩,兀自踱开。“朕每日都要在毓琛宫留到入夜,你忘记了?”

  “可淑妃娘娘她……”

  “让朕独自安静,你走吧。”龙胤走开几步,微微顿足,毕竟担心儿子,仍是回头吩咐道,“把太子妃召去信宜馆便是,只说是朕的意思。”

  听得“太子妃”三字,还跪在地上的李长却更是愁眉不展。依太子的脾气,若知晓几个月前他在大婚前夜逃离竟仍让那女孩子入了东宫成为太子妃,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

  信宜馆。

  清风带着如许漂浮清浅的月色,濛濛融起不远处弯节桃枝的暗褐斑点。信宜馆内的女子雍容高华,已过了最是娇艳的年龄,却依旧风韵天姿,靓妆如画,眉眼脱俗,一袭湘妃赤珠色羽衣如朝霞般夺目。

  侍女珊儿同情的看着太子受罚,淑妃身为将门之女,委身深宫,那一手鞭策骏马的功夫却半点没少。嗖嗖声过,细鞭落在太子肩背上,一下便是一道血痕。珊儿心中念叨,只求娘娘别伤了太子那张俊脸,不然可真是绝古今之容颜了。

  淑妃一鞭落下,出言斥责:“身为太子,不知会任何人便跑出宫去,如此的不知轻重,你父皇是否白疼了你?”

  世玙忍着疼,嘴依然很硬。“父皇疼过我么?”

  淑妃恨铁不成钢,下一鞭抽的格外狠。“还顶嘴!”

  世玙倔强的咬牙,挺直脊背,绝不喊痛。这句反抗让他多挨了十数下,衣衫上已见血迹。淑妃似要打到他认错为止,继续下着狠手,啪的一声,世玙肩头的衣物裂开,他猛地颤抖一下,后背依旧挺的笔直,绝对不示弱。

  珊儿连忙拉住淑妃想要劝阻,太子虽年纪轻轻,身体强健,且从小顽劣挨过不少打,算是习惯,但这么个打法,铁人也受不住啊!然而即便皇帝来了,淑妃也照旧管教儿子,何况她区区一个侍女。珊儿被甩到一边,白白叹息。

  这时,却听得一个怒极的俐声响起:“住手!”

  淑妃抬眸看去,微有惊诧,却丝毫不因来人而有半分忌惮。她从小便对世玙严加管教,即便宫中风言风语无数,道因不是她亲生的所以不加体惜、一味苛责,她也从未有过改变。

  丹芳淑妃林若熙是如今天朝后宫中身份最尊贵的女子,然而个中缘由她自己也明白的一清二楚——因为先贤妃去时出人意料的将太子托付给了她。淑妃每每亦会想起贤妃,心道,若先贤妃还在,管教儿子只怕比自己要严上百倍。只为不负先贤妃嘱托,只为不负皇帝厚望,她也不能纵的世玙成为纨绔公子。

  世玙没有辜负任何人的期望,他习文练武,在父皇领军出征时司职监国,决断有度,臧否无缺,才华夺目,令人赞叹。他尊重母妃,礼遇贤才,施恩下人,却独独与父皇不合,逆天行性,时有摩擦。

  而几个月前令他彻底忍无可忍离宫出走的,正是面前立着的娴静少女,他的太子妃。

  “湄儿。”

  言湄年十七,是太子府右庶子、世玙最为倚重的谋臣言既的妹妹,与世玙可算是青梅竹马。她性情温和,柔颜下自有傲骨,守礼外兼有清高,相貌也是出挑儿的秀丽婉约,又得皇帝和淑妃宠爱,早便属意她做世玙的太子妃。

  台面上的话皇帝不曾少说,母子之间时淑妃却也道过实话——言湄的细腻贤惠颇似先贤妃,时而小小的倔强与疏离,更得先贤妃五分真韵。

  也是因此,皇帝才定要儿子收了她吧。

  然而世玙坚决不从,与父皇誓死抵抗,更在大婚之夜扬长而去,踏上了寻找生母之旅。在所有人看来,太子此举不啻对皇帝示威。出乎淑妃意料,龙胤却不下令追太子回宫,任儿子在外游荡,只暗中派人保护而已。

  生母“早亡”,世玙虽不将心中的猜疑与痛苦对任何人道过,但父子连心,那高坐明堂的帝王又怎会不知儿子时时的彷徨和追索?若不知将他带到世上的女子是谁,他如何知道自己是谁?寻找过去,便是寻找自己,寻找将来。

  何况,男孩子家该有挥斥方遒、纵情江湖的少年岁月。养在深宫中的太子便是失去天空的鹰隼,不能展翅翱翔。

  唯有经过宫外江山的历练,玙儿才能真正成长,不再只是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

  父亲用心良苦,世玙却不以为然。在他眼中,父皇专制、冷血、独裁。

  十八岁之前,世玙只在置怡阁中见过母亲的一幅画像,玉颜绝代,如神女坠落凡尘。“路凝云”这三个字在他心中的确如神一般存在,而非母亲。她再美,毕竟只是画像上的一个永静美人。

  她在二十岁时自尽,抛下只有两岁的稚子撒手而去,他对她有不能抹去的怨恨。

  他想方设法了解这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只知,她十六年前为父皇而自尽,在那之后,父皇废止选秀,不招官家女子充掖*,虚悬后位,从此只做朝堂的帝王,不做后宫的帝王。

  六年前,思晴贵妃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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