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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皇帝每日午后都有诵读的习惯,多是有国中知名的学士陪同,几人一轮,若无皇帝特别的授意,日日更换。今日正巧是凌鸿渐陪伴在御书房,前几日两广总督呈献几副前朝马岑山的字画,今日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地想要临摹。正巧凌鸿渐的书画在当朝也堪称一绝,皇帝突发奇想,要两人一同临摹,有比试之嫌在其中。

  凌鸿渐自然推辞,但见皇帝兴致极高,几下便应承下来。

  张德海在窗下又设一画桌,备上笔墨纸研,奉上清香雅致的新贡醉海棠,还点了玉竹香。沈羲遥净了手出来,果然一切都很满意,招呼凌鸿渐在另一边桌上,看了一眼墨,不由皱了眉。

  张德海站在皇帝身边,自然察觉,忙道:“皇上,可是要换墨?”

  “这新进的徽墨胶性大,不适宜画这样的画。”沈羲遥搁下笔,朝凌鸿渐笑笑:“鸿渐可也要换?”

  凌鸿渐正出神地望着殿中悬起的那副春江花月夜,被皇帝猛地一问倒是怔愣了下,看了看自己的磨,笑道:“臣就不换了。”

  沈羲遥一摆手,张德海忙退下。

  “凌相可有消息了?”沈羲遥目光落在那副风景之上,不着痕迹地问道。

  “劳烦皇上惦念。”凌鸿渐行了一礼才道:“一直没有。这次随行的人少,且路途阻隔,不便派人回来报信。”

  沈羲遥“哦”了一声:“朕当初担心王院判几日不在会引人注意,便改了副判前去,还望你们体谅。”

  凌鸿渐没有想到皇帝会为此等小事解释,当下顿觉感动,迅速跪拜在地:“皇上对凌家的恩德,凌府上下世代永记。”

  沈羲遥目光落向窗外一蓑烟雨,轻轻地摇了摇头。

  正巧张德海换了新墨回来,两人便一心做起画来。

  沈羲遥先是仔细观察那幅山水,待心中体悟了意境之后,才埋头一挥而就。凌鸿渐却是先从大处着手,再慢慢仔细对照临摹,都是费了番功夫。

  两人画到一半,张德海眼尖,看见门外自己的徒弟小意子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知道该是有什么事,便趁着换茶的由头出了去。

  “干什么呢?被皇上看见,可是大不敬。亏我平日教你,就是改不了。”一出门,拉着徒弟到一拐角处,张德海厉声道。

  “师傅,不是……”小意子其实也是提着胆儿:“凌府派了人传了信儿来,说凌相大好了。”

  张德海一愣,他毕竟知道实情,不过片刻反应过来,一脸喜色,将茶盘望小意子手上一交:“去换壶新茶,再添些点心来。”

  凌鸿渐始终觉得皇帝今天有些不对劲,倒不是突然来的临摹的兴致。早朝上便看出皇帝似蕴了巨大的喜悦,说是喜悦也不完全贴切,但就是感觉什么事顺了心,所以情绪特别的好。

  此时也是,他临着那画,嘴角却一直蕴着笑意,完全是称心如意的神情。但奏报中并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后宫中也未传出那位嫔妃有喜,所以,凌鸿渐一时倒是有些迷惑起来。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没有消息或者几日未上朝的缘故,毕竟他们心中知晓这其中缘由。

  正想着,张德海回来了,也是一脸喜色,放下茶盘便对他二人道:“给皇上贺喜,给凌大人贺喜。”

  沈羲遥猛地一抬头,眼神明亮。

  “凌相大好了。”张德海通报:“方才凌府来了人说凌相大好了。”

  “可还有别的信儿?”沈羲遥脱口道。

  “回皇上话,没有了。”

  凌鸿渐知道这是父亲回府的意思。既然没有别的信儿,妹妹自然该是无恙的,而那案子,应该也是查清了。

  沈羲遥笑起来,那笑容比春日最灿烂的阳光还要夺目。他搁下手中的笔,难掩兴奋之态。端起茶喝了一口对下面站着的凌鸿渐道:“既然凌相大好了,你也快回去看看。明日若无大碍,便请凌相归朝吧。”

  凌鸿渐谢了皇恩,便告辞下去。

  在门外换油衣时,不经意地一回头,只见张德海拿起皇帝御案上的那副画,背光看去,绝不是那副春江花月夜。

  两个月后

  这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入了十一月后,日子一天比一天冷起来,阖宫上下便早传了火盆,各宫主位若没有什么要事,除了早晚例行向太后请安,便都猫在自己宫中,不去受那寒凉之气。

  这日一早起来,天色晦暗,阴沉沉似压下来,风也是一阵紧似一阵。吴贵人连着几日都不得安眠,晨起时总是精神不济。皇帝许久未召她侍寝,不过其他主位皆如此,她倒没怎么特别在意。皇帝近来宠爱一名新近的宝林,是从前的御前侍女,众人都道她是在皇帝受伤期间使了心记才得了宠,颇为不屑,但言语间的醋意也十分明显。毕竟一月内从更衣晋常在,又晋宝林,连升了三级任谁能不艳羡。

  一路上寒风透过狐裘钻进来,吴贵人不由打了个寒战,催促辇夫快一点。行至慈宁宫前,正巧遇到同来向太后请安的孙宝林,看她同样乘了一架步辇,吴贵人心中便很不是滋味。按宫规正六品以上的妃子才可乘辇,宝林不过是七品,这定是皇帝给的特权。

  吴贵人没有问,只是向着盈盈而拜的孙宝林招呼了一声,两人便一同走进了太后的寝宫。

  其他妃嫔差不多都在,见她俩进来,孟昭仪抬了抬眼,突然笑着对旁边的冯淑仪道:“得宠之人就是不同,哪像我们,早早就过来。”

  冯淑仪一向脾气温和,此时没有也只淡淡一笑:“妹妹说笑了,前天夜里皇上不是在你那嘛。”

  柳婕妤看了她们两人一眼:“太后娘娘快到了,记着点时辰。”说罢拿了一盏热茶饮着,望着窗外晦色的天空。

  果然太后到了,众妃请了安,她没有多留,只看看天道:“今年冬日来得早,看样子今天会有雪,你们早回吧。”言罢扫了众妃一眼,在吴贵人身上多停了那么几下,吴贵人心中一跳,却没有听见太后有什么吩咐,便与众妃一同告退了。

  御花园里没什么人,毕竟天冷,百花凋残,少有人往。吴贵人让辇车先回去,自己带了几名侍女沿着御花园夹道慢慢走着。一阵风过,雪珠子下起来,打在瓦檐树梢上沙沙轻响。雪来得急又下得密,不多时,只见远近楼宇树枝间皆一层薄薄的轻白。脚下的青砖地上,也露出了花白的青色,像是洒了盐一般,只是不匀。风刮着雪霰子打在脸上生疼。吴贵人忙护了面,看见不远处一处亭阁从假山上露出一角飞檐,便示意侍从皆去那边避避。

  一间玲珑八角亭建在不高的假山上,四周皆是入云的松柏,吴贵人转了弯才发现亭中还有人。

  那女子一袭香色绣冬梅欲开的时新贡缎宫装,百花髻上簪了一对蔓草蝴蝶纹多宝钗,又点绢花几朵,珠花寥寥,这一身服色虽简单,却显得人清雅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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