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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气浪澎湃,一柄长约数丈的骇人的巨剑高高悬于半空,带着五彩仙印,朝亡月直压下来。

  “极天之法,杀道,”亡月道,“皇后,他是真的想杀我了。”

  “你能敌吗?”

  “那要看皇后肯不肯出手相助。”

  剑影越压越低,亡月不慌不忙平抬双臂,周围气流却不见任何异常,似有力量,又似全无力量。

  重紫有点惊奇,也暗暗凝聚魔力去抵抗。

  然而就在这当口,那片无形压力猛地撤去,头顶巨剑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流铸成的高墙迅速崩塌,对面那人身形微晃两下,终是忍不住皱眉捂住胸口,强大仙力反噬,终受重创。

  重紫脸色一变,收招上前去扶。

  恨欲迷心窍,恨她,恨九幽,恨自己,体内欲毒疯狂蔓延。洛音凡气怒之下理智全无,奋力推开她,以逐波勉强支撑身体,咬牙吐出几个字,“你……给我滚!”

  黑眸失去焦距,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终于倒下。

  亡月道:“是欲毒。”

  “我带他去找欲魔心。”重紫匆匆说完,抱着他消失。

  第十二章 星殒

  欲魔心隐居的地方是个不起眼的山谷,重紫带洛音凡赶到时,谷内空无人影,两间茅屋门郡大开着,残叶满阶,蛛网结上了门框,看样子欲魔心已离去多时。

  重紫正着急万分,忽然发现屋内桌上摆放着一个玉瓶,于是连忙扶了洛音凡进去,将他放在床上躺好,取过玉瓶细细查看。

  瓶口有独特封印,未曾破坏过,里面装着药粒,桌上还写着两行小宇,欲魔心应是早已料到他们会来。

  重紫拿着药走到床前。

  戾气已退,脸上又是一派安详,淡然的与世无争的气质,使他看上去永远那么遥远,那么高高在上,无爱无恨,无情无欲。

  这样的他,令她又爱又恨,她恨不能把那张面具一样的表情撕下来,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那个愤怒的他,嫉妒的他,眼里满是爱欲的他!

  受伤的根本不是他,是她。

  爱,是她受伤;恨,也是她受伤。

  伤心?无伤不是心。

  重紫坐在床沿,伸手拂上他的额,撤去法力。

  不消片刻,洛音凡逐渐苏醒,睁眼见床前人影,一丝欣喜自黑眸中划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惊天怒气。

  九幽!她就这么信任九幽?帮九幽对付他?

  洛音凡重新闭目,以免又控制不住对她发火。

  平生所有自负与骄傲,刹那间尽被摧毁,伴随着无尽的悲哀。近千年的修为,到头来竟受制于区区欲毒,他现在的样子,谈什么救她,没有她,他恐怕早已死在九幽手上了。

  看他这样,重紫暗暗苦笑。

  对徒弟有爱欲,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打击,何况还当着她的面欲毒发作,尊严尽失吧。

  也罢,意料中的事,她不在乎。

  “解药在这儿,每隔一个时辰服用一粒。你中毒太久,须用三粒才能根除,期间要以仙力催动药性,我在外面替你护法。”

  “重儿!”沙哑的声音,语气是少见的乞求。

  重紫停住脚步,“我的肉体早已不能支撑魂魄,就算现在答应你什么,将来魔气迷心智,迟早也会魔性大发,那时会变成什么样子,会做什么,恐怕都由不得我,你求我,是求错了人,难道要我杀了自己不成?”

  洛音凡摇头,却不能反驳。

  他想说他并非为仙门才求她,但不可否认,这也是他想带她走的最终目的之一,守护仙门苍生是他此生的责任,可他也不能放弃她。

  重紫忽然回身,“那天晚上,你真的是走火……”

  “那不重要,”洛音凡断然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若恨,可以杀了我……”

  重紫看着他半晌,凤眼中温度慢慢地散去,“你的死不代表什么,我照样会上南华摧毁六界碑!没有你,你以为仙门能支撑多久?”

  洛音凡无言以对。

  重紫道:“你中毒是否为我,姑且不论,现在解药给你了,我们从此两不相欠,三年之约将满,我很快会攻南华。”

  目送她出门,洛音凡心情复杂,忽气忽悲,无数思绪如线头,剪不断,理不清,不知道究竟想了些什么。大约两个时辰过去,最后一粒解药服下,体内欲毒驱除了十之八九,照他的修为,残余的那丝已无须用功,一个时辰后自会消解了洛音凡起身走出门,发现外头已入夜。

  她走了?

  心微紧,下一刻又迅速放松。

  背对着月光星光,老树干阴影里,缩着团小小的人影。她孤独地倚着树干,沉沉昏睡,仿佛很疲倦的样子,直到察觉有人走近,才本能地动了下,可是很快又继续睡去了。

  因为知道是他,就像他从不担心她会对自己下手一样,几番起杀意,她还能卸下防备,是不是代表她潜意识里还愿意信任他?

  洛音凡半是惊喜,半是凄凉,情不自禁俯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重紫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衣裳,蜷起身体,将脸往他胸前埋。

  长大了,身子却还是轻得可怜,令他想起四海水畔那片小小白羽,腰肢柔弱如嫩柳,生怕用力就折断,高高的髻鬟,美艳的小脸,浑身华贵,可是那样的美,始终透着种残破和冷弃的味道。

  这是他的徒弟,曾经说要守护他的孩子,曾经恋着他陪着他的少女。

  她不知道,无论她犯了什么错,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自始至终,她都是他的徒弟,他怎么能不管她,怎么能任她一个人走下去?

  洛音凡缓步走进房间,坐到床上,双臂仍小心翼翼地、牢牢地将她圈住。

  呼吸均匀,正如当年每次受伤的时候,她都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生怕惹他担心。

  迄今为止,伤她最多最深的人是他。

  两生陪伴,他看着她长大。淘气的孩子,会用冰台墨在他的信上画只大乌龟,会擅自修移魂术,失败后拖着灵鹤的身体灰溜溜地来找他帮忙;卑微的少女,会默默陪伴他侍奉他,会装作玩耍的样子,坐在四海水边等候他归来;任性的少女,不惜伤害自己也要留在他身边……

  她的依恋如此美好,如此沉重,他背负着,也享受着。

  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为什么一定要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重紫猛地一个战栗,反射性抱住他,死死地抱着,好像溺水的人抱着块浮木。

  做噩梦了?洛音凡微愣。

  “重儿。”他低低地唤,只有自己听见。

  重紫迷迷糊糊眯了下眼,看到一片白,于是又放心地睡过去了。

  洛音凡正松了口气,忽然闻又全身僵硬。他听到她喃喃的声音,有点含糊,可是不难分辨,“天之邪?”

  心沙瞬间冷了,冰冷到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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