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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四十七、江头未是风波恶(一)

  “陆姐姐,我只有一个请求。”燕华忽然抬起头,“无论你对殿下有心还是无意,都明明白白告诉他你的想法,好吗?”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沉醉正欲开口,一道冷然的嗓音自她们身后传来。

  燕华慌忙站起身,一张脸顿时失去血色。

  “你退下。”殷彻看着她,面寒若冰。

  燕华垂眸掩下眼里的凄楚,咬了一下唇,转身离开。

  “有时候觉得,她像你的影子,很多地方,都像足了你。”沉醉看着远去的身影,看向殷彻,“你听到了多少?”

  “怎么,你俩倒成一国的了?”殷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淡然反问。

  沉醉不由轻叹了口气——看来,他应该是听到了大半,明明窥得燕华的心意,却不愿面对。

  “她对你,一片真心。”

  殷彻看着她,眉心蹙起:“难道我对你,就是假意?”

  沉醉失语。

  世人之爱,如纠缠的连环,环环相扣,心心相锁,以为旁观者清,可自己也是身陷其中的那一个。

  总是执着于自己所求,希望那个人能给一份圆满,即使为此卑颜屈膝,头破血流,却又宁可装聋作哑,不敢接受别人奉上的一颗真心。

  “晚上去我那用膳吧,这几天一路奔波,也没好好吃顿饭。”

  沉醉见他转开话题,也松了一口气,于是连忙点了点头。

  承宛处北地,菜肴虽不及南昭的精致,但更重口味,所以也别具特色。

  沉醉原本就不挑嘴,对那些从未尝试过的菜式又极为好奇,一顿晚宴自然吃得心满意足。

  正要问殷彻一道菜的原料,却见他停下筷,微微蹙眉,貌似不适。

  “怎么了?”她急忙追问。

  “胃有些不舒服,老毛病。”

  沉醉微讶,这几天一路回来,没见他这样过。

  “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一阵了,一吃饭就如此,宫里太医说是因为从南昭回来后饮食习惯没调过来。”

  沉醉沉默了一会,吩咐一旁的宫女:“你去把膳房里的师傅叫来,就说我很喜欢他做的菜,要请教一番。”

  殷彻看宫女退了下去,转头朝她笑道:“难道你还怀疑有人下毒不成?我每回用膳,都是要用银针验过的。”

  沉醉没答话,神色却有些严肃。

  膳房里的师傅不一会儿就被带了过来,恭敬地低着头,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太监。

  “你这些菜,味道做得极好。”沉醉盯着他,缓缓开口。

  “烹制菜肴,是奴才的份内事,姑娘和殿下喜欢,便是奴才的莫大荣幸。”他慌忙回答。

  “抬头吧,”沉醉微笑,“你如今的月例是多少?我跟殿下说说,应该给你再加一些。”

  “回姑娘,三两银子。”

  “三两?”沉醉的声音忽然拔高,异常严厉:“那你怎么买得起稀罕的金刚石?”

  “你……你说什么?”那太监脸色大变,声音也颤抖起来。

  殷彻也一怔,看到沉醉的神色,知道事有蹊跷,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配合地一板脸:“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太监见殷彻沉下脸,顿时跪了下来,面色如土:“殿下饶命!奴才不是有意要害你,我是被逼的!是大皇子那边以奴才父母性命相要挟,要我在你每餐饭菜里掺金刚石粉啊!”

  殷彻闻言脸色铁青,吩咐左右将那太监拉下去看牢,便径自步出殿内。

  “宫中可有橄榄油?”沉醉走到他身旁问道。

  “承宛虽不产,但六宫嫔妃皆爱以此物养颜护发,所以也算常见。怎么了?”

  “金刚石疏水亲油,你从今日起每日服用一些橄榄油,不久就可以清除胃里黏附的那些金刚石粉末。”

  “如果今天没有发现这些,会有什么后果?”他问,眼里有一抹深沉。

  “金刚石粉末若粘于胃壁长久,会在摩擦中使胃部溃疡,穿孔,症状若寻常胃病,其实却似慢性毒药,不及时治疗会因胃出血致死。师父以前遇过这一的病例,因为特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今日本来我只是猜测,却未料到真的有人要害你。”

  抓着栏杆的双手青筋突起,殷彻望着远方宫殿高高耸起的一角,目光阴郁。

  一阵风过,宫檐下灯影摇曳,沉醉看着他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心里忽然沉重起来。

  四十八、江头未是风波恶(二)

  “这阵子你在宫里凡事谨慎些,这儿周围虽是我的地方,但也不安全。”

  过了许久,殷彻的视线自远处收回,看着她,眼里是难得的沉重。

  沉醉点点头,想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要上奏吗?”

  殷彻摇头,嘲弄地一笑:“明天换个厨子就是了,上奏有什么用?你以为我把那太监送到父皇面前,他就能治大哥的罪了?”

  沉醉不平道:“那咱们就任人宰割?”

  殷彻忽然转头盯住她,眼里掺上几许柔意,看得沉醉心里一窒。

  “丫头,你刚才说‘咱们’。”他低笑,嗓音温和好听,本来布满阴霾的脸上,已是满面笑容。

  沉醉的耳根忽而红了起来,她扭头躲开他迫人的目光:“再这么不正经,我可就走了。”

  殷彻拉过她的身子,无奈地看着她:“就你敢这么跟我耍性子。”

  看她不再恼他了,他正色道:“其实类似今天的事,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向父皇禀告吗么?不过无用功罢了。这宫里的权谋之事,哪是那么容易就有结果的?更何况我要真的摆在桌面上和他们争,于现在的我而言,实在不利。”

  他这么一说,沉醉顿悟,旋即觉得心里有些酸涩。这浩荡皇城里,与身为长子背后又有庞大郁氏一族支撑的殷桓相比,他着实是势单力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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