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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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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此恨绵绵无绝期(一) 已是二月。 西北依旧是纷扬不绝的雪,此时的江南,已是杏花寒,雨如烟。 那一夜他将她送回营,便不再回头,恍惚间她看见他脸上仍是未褪的怒气,她阖目凄然一笑,这世上谁恨着她,她又恨着谁。 事到如今,不如不见,不如相绝。 营帐外的守军多了两倍,将她重重困住。其实她根本就是足不出户,然后一点地消瘦,越发沉默。 直到某个清晨醒来,桌上摆了一个小巧的酒坛。 杏花酿。 闻着记忆里的香气,她怔忡地看着信上那几个熟悉的字迹,泪如雨下。 北雁倦极,始终南飞。 ——师父,你也猜到我倦了,痛了?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夜泊秦淮,师父轻轻念了一句,她便被那清幽的香气扰得无法入眠,隔日却又因为马嵬坡下那随杏花雨乘风而去的芳魂泪湿襟衫。 师父只是淡淡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跟了他这么多年,若能学上他一分淡定,也不至于如今遍体鳞伤。 执壶自斟,一杯入喉。酒不曾温,凉沁心扉,却化作滚烫的泪。 本不擅饮,只盼一醉,能忘记这十年的爱与惑。 承军始终自上次一败后,始终按兵不动,而南军粮草却渐渐吃紧。 二月初八,南昭八万大军进军甘泉河北岸。 望着不远处承军早已布下的森严阵营,杨恪回头:“跟紧我。” 沉醉没有作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转开视线,脸上矜冷的表情又深了几分。 他面色一沉,没有再说什么。 承军虽不用十将幡旗图禽,五色五行,但确是以太白阵置铺。 南军由死门引入,进伤门转惊门,由惊门入景门,景门绕杜门,再至开、休、最后抵生门。 这一路峰回路转,险象环生,存亡悬于一线,虽是破阵之途,却也是一条血路。 “生门!”最后那一刻,有人抑制不住大喊。 空旷的野地,白茫茫一片。 来不及欢呼,周围银光一片,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杨恪握剑的掌心蓦地泛潮。 征战多年的感觉告诉他,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杀气,而他们正陷入重重包围。 转眼间,血腥的厮杀已经展开,这边,决意拚死一战,那边,是新仇旧恨杀红了眼,剑起,刀落,温热的血液扑上每一张霜雪凝冻的容颜,震天的呼喊回荡成凄绝的哀歌。 “南军听令,原路返回!”清亮的声音猛然响起,杨恪惊诧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沉醉。 她疯了吗?现在已经陷入重围,还要再返死门? 隔着重重人影,她看着他,双眸格外的清亮。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静止的背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无数个画面。 初逢临别时她回头那一眼。 中毒昏迷时她拽着他说别走。 被他拒绝时明明哭了却不愿让他看见。 为他的吻而红透了的那一张俏脸。 几乎被风雪吞没的那个小小的身影。 气得摔掉镇纸的她。 趴在他胸口说梦想只有他的她—— 他信她。 纵使这世上再没有人值得他相信,他也要信她。 转过身,他厉声将她的话再重复了一遍。 军令如山倒。 沉醉看着重新踏入死门的将士,心里微微一宽。 北雁倦极,始终南飞。 千钧一发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一句话,原来有双关之意。 师父终究是破誓了。 承军识破了他们的意图,开始追截。手中剑花一绕,几个人影在杨恪身旁倒下,他习惯性地转身,却蓦地变了脸色:“你干什么?快过来!” 沉醉看着他,浅浅一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收住缰绳,静待原地,她身后,是如潮水般涌来的承军。 “醉儿!”他暴喝,拼命地往回赶,无奈那些识出他身份的承军,疯了似的攻向他。 他出手顿时狠厉了数倍,周围血雨纷落,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一圈圈的人在他周围倒下,左手夺过一人手上的钢鞭,他使出了巧劲挥出,缠上了她的腰。 她却一手握紧了缰绳,一手拽住钢鞭,连双手都勒得发白,却还是不放。 “松手!”他惊骇得连声音都嘶哑。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放手。” “好。”他盯着她,连呼吸都快停止。 “那天,你在酒楼跟我告别,就已知道我是萧沐的弟子?” “是。”他的心忽然一沉。 “你说的绝不再娶,也是骗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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