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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如何?”皇帝道。

  馥之将手松开,欠身答道:“陛下脉象已平稳,可以益气汤药巩固。”

  皇帝颔首,却不多言,看看镜中,从旁边宫人的手中拿过金盔,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雉芒关守军今夜回撤,宫中正是紧张之时,陛下的汤药还请夫人尽心。”徐成过来,对馥之低声道。

  馥之看看他,略一点头:“多谢常侍提点。”

  徐成一礼,追着皇帝的背影快步走了出去。

  馥之望着殿外,目光微凝。说来,此人待自己可谓不错,入宫以来,若非得他处处相帮,自己恐怕不会自在。当初,自己就觉得徐成必与大长公主有些关节,时日久些,这个想法愈加肯定,又愈发觉得大长公主实在深不可测……

  许是思虑多了,额边有些发疼。馥之一边伸手揉着,一边向外面走去。在殿檐下抬头,天空已经擦黑,一片巨大的乌云将西边的最后的余晖遮去,远处的宫阙重重叠叠,只剩一片延绵的黑影。

  夜幕降临,到了酉时将尽的时候,忽然有消息传来,说雉芒关上的守军已经撤回了城中。

  紫微宫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明知什么也看不到,却仍有不少宫人们走到殿前张望,似乎想从那远处的黑黝中找出些什么来。

  “……陛下怎还不回来?”

  馥之到临时备药的偏殿里去查看药汤,才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在低低地说话。

  “哪能那么快。”另一人道:“陛下必是要去查看城防工事哩。”

  发问那人似沉默了一会,似带着害怕:“你说……鲜卑人可破得城?”

  话音出来之后,却是一阵寂静。

  馥之心中长叹,皇宫虽似深不见底,可对于外面的情势,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想着,她故意将脚步声放重一些,走了进去。

  只见偏殿内点着几根蜡烛,两名太医署的药僮正跪坐在案前捣药,见进来的是馥之,他们连忙一礼,即目光闪烁地各自低头。

  馥之颔首还礼,亦不言语,自顾地查看炉火。

  事情急转直下,亥时初,宫外终于传来消息,却是人们最害怕的——鲜卑人已经到了城外。

  城头的烽火红得耀眼,青烟浓浓冲起,即便夜里也看得分明。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话语在迅速传播开来。

  听说京兆尹的府兵都出动了,皇帝亲自在城门督战。

  听说此番鲜卑人多得像蚁群,从城上往下看,密密麻麻的看不到空隙。

  听说太后的侄子,期门校尉郭维在城上中矢死了。

  听说北边的高阳门被撞开,胡人冲进来,被羽林骑郎将顾峻领人杀退,堵了回去。

  听说……

  宫人们似乎再不管禁言,任何消息进来,都飞似的地传遍了每一个人的口中。常侍们想管,可是就连他们也在不自觉地打探,将来的恐惧已经深深植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胡想些什么!”一名年长的宦官训斥道:“本朝百余年来,代代修缮京城工事,如今城墙上的砖都是米汤浇过的,百斤的兵器也休想磕掉一个角!”

  馥之听着他们议论,并不插话。而听到顾峻的消息,心中一时宽下许多,过不久,却又担心起大司马府来,不知大长公主对自己几日来的去向有何解释,贾氏和戚氏可还在城中?

  正心思杂乱间,忽然,宫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已经,忙出去看。

  馥之亦跟着张望,却见是一名宦官正从宫门急急地走过来,夜色虽暗,却遮不住他满面的喜色。

  “怎么?”一名常侍走上前去。

  那宦官擦一把面上的油汗,气喘吁吁:“陛、陛下传仪仗!援、援师来了,陛下、陛下要登朱雀门!”

  “什么?!”闻得这话,常侍亦是不敢置信,一把扳住他的肩膀。

  宦官掩不住兴奋,吸口气,扯着已经嘶哑的嗓子大声答道:“援师来了!”

  朱雀门(下)

  话音传来,犹如暗夜中的一道强光,所有人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传仪仗!仪仗!”常侍转头,中气十足地对犹自沉浸在惊喜中的众宫人大喝道。

  宫人们回过神来,赶紧答应,各自精神振奋地散了开去。

  馥之望着殿前,仍有些怔忡。不知为何,‘援师’二字传入耳中,她便只想到了顾昀。真是他么?心在胸中扑扑地迸撞,馥之低头,手不自觉地抚在腹部上,似乎觉察到另一个脉搏在掌心下鼓动。

  甫辰,甫辰……想起那个身影,鼻间忽而一酸。馥之觉得霎时失了力似的,身体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夫人。”一个声音忽然在身旁响起。

  馥之看去,却是一名徐成手下的宫侍,常来向她传话的。馥之偏过脸,稍稍拭了拭颊边,再转向他,略略一礼。

  宫侍欠身,低声道:“陛下略感不适,请夫人随小臣往朱雀门。”

  馥之微讶,望望外面。心思转了转,她答应一声,收拾些用物,随那宫侍往殿外走去。

  夜色带着寒气,将水道染得愈加阴森。水流在木舟低下哗哗而过,低头,只隐约可见湍湍水光。

  “比朔北还冷,爷爷!”张腾搓搓手,低声骂了句。片刻,径自走到舟板上坐了下来。

  身旁响起一阵脚步声,张腾抬头,却是王瓒。

  只见他走过来,在张腾身旁坐下,未几,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拿出糗粮吃了起来。

  张腾微微扬眉。

  “王参军。”张腾伸过手去,笑嘻嘻道:“与都尉我分些。”

  王瓒看他一眼,将糗粮掰下一般,放在他手中,继续吃。

  张腾瞥着他,目光玩味。

  他随大司马顾铣来到南方,原本驻在零陵,领的是徙卒。数日前,他却突然被调入水军,编入兵舟之中。张腾起初满脑糊涂,不明白自己一个羽林屯骑出身的都尉,舟也不曾搭过几回,如何去了水军。直到随舟到了成郡,见到领了参军之职的王瓒,张腾才明白过来。

  “说来还是仲珩灵醒。”张腾吞下一口糗粮,慢悠悠道:“知晓刀法不行,上阵不忘带上都尉我帮手。”

  王瓒看他一眼,却不理会他的打趣,低低道:“此番可不必从前。孤军深入,莫大意了。”

  张腾愣了愣,片刻,“嘁”一声,边咬一口糗粮边不屑道:“那等弱贼,也不看看都尉我去年是跟谁过的刀。”

  王瓒笑笑,转回头去望着前方。昏暗摇曳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眉宇间平添了一股沉静之气。

  张腾瞥着他,目光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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