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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王宓望望檐外沉寂的夜色,又看向身后的宫室,棱上的白绢透出苍白的光泽。

  “我独自走走,稍后再回。”王宓淡淡道,说罢,顺着廊道往殿后踱去。

  夜里的风带着寒吹来,似乎又冷了几分,王宓不禁打了个冷战,拢拢身上的裘衣。

  空中,一轮圆月正亮,辉光如银。

  王宓望着,忽然忆起上次月圆之时,自己随着皇帝到宫苑中赏月,还带去了自己酿的梅酒。再想起方才皇帝苍白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鼻间酸酸的,眼前倏而模糊……

  “……今上还未醒么?”这时,一声低低的说话声在庭院中传来。

  王宓一怔,停下脚步。望去,只见隔着几丛密密的花木,两名值夜的宫人正在点庭院里的石灯。

  “未曾哩。”一人往石灯中添着油,道:“不见那些太医都宿在了殿里?”

  先前说话的人轻叹口气:“也不知何时能醒……你说,真是那姚美人做下的?”

  “姚美人?”那人笑了声:“一个新近美人,无依无恃,还说不定是给谁替死。”说着,她叹口气,压低声音:“只是今上再这般下去,恐怕是不行了,听说大皇子也给接去了乐安宫……”

  王宓只觉再站不住,转身快步走开。

  庭院中光照淡淡,重檐在地上投下浓浓的影子,廊道似乎格外漫长。

  “何人!”忽然,前面传来一声清喝。

  王宓抬眼,却见灯烛明亮,是几名夜巡的卫尉正走来。当头一人身形挺拔,落入眼中,她怔了怔。

  光照落在王宓的脸上,那人见到她,亦停住脚步。

  “长公主?”顾峻惊讶地看着她,片刻,同身后众人向她一礼。

  目光相遇,不知为何,王宓忽而有些不自然起来。

  “嗯……我四处走走。”她瞥瞥顾峻,将目光别向一旁。

  顾昀看着她,未几,答应着低头再礼,与众人向一旁让开道路。

  王宓的目光在他眉间掠过,停顿片刻,提着裳裾,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馥之醒来时,已近午时了。

  回到家中,馥之倍感惬意,没多久,却忽然记挂起姚征那边的事。躺了一会,她起身,洗漱梳妆。

  才要出门,忽闻家人来报,说大长公主府上有人来见。

  馥之诧异,不想自己才回到京中,这位姑氏便已经知晓。沉吟片刻,她答应下来,让家人请来人入内。

  只见那人是一个中年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小人何万,见过夫人。”他神色谦恭,向馥之低头一揖。

  听得这名字,馥之恍然了悟。顾昀曾经同她提起过此人,说他是大长公主多年的心腹,自己觉得面熟,大约是那时见舅姑,他正在大长公主身旁。

  馥之颔首,道:“不知掌事见我,所为何事?”

  何万道:“大长公主闻得夫人归来,甚喜,遣小人携礼来贺。”说罢,将一只漆盒呈上。

  馥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甚大,装着好些婴儿衣衫等物,做工精致。中间一只硕大的虎枕,点缀斑斓,憨态可掬。

  心中一动,馥之看向何万。

  何万笑容满面:“这些都是大长公主一早备下,才闻得此事,即刻遣小人送来。”

  馥之微笑,道:“姑氏一片心意,馥之感激不尽,稍迟当登门拜谢。”

  何万颔首,过了会,却看看她,道:“夫人现下可欲往尚书府?”

  馥之怔了怔。

  何万神色从容,缓缓道:“不瞒夫人,姚美人此番获罪,乃是弑君。一旦坐实,祸及颍川,而如今京城上下,唯大长公主可施援手。”说罢,他看着馥之:“小人此言句句是实,还请夫人定夺。”

  深秋之日,万木凋零,京中贵人们却游兴不减。

  承光苑中的宜春亭下的园林中,正是花团锦簇。宫人们将各色彩绢制成绢花绿叶,缀在树木枝头,京中贵戚云集而至,仍在花间酌饮,复以曲水流觞之乐。

  王宓坐在宜春亭上,望着亭下高谈阔论的众人,却是意兴阑珊。

  皇帝病卧的消息,京中早已得知,只是宫中严守消息,皇帝的病况到底如何,除了三公等重臣,外界只能猜测。纸究竟包不住火,皇帝半月未露面,朝中的疑虑也日益加重。南方正有战事,京城若生变故,后果不可预想。

  今日的游苑乃是惯例,王宓与皇帝每年都来。如今皇帝来不得,王宓却须强撑着出来,以缓和众虑。

  王宓端坐在席上,维持着面上的笑意,心中却想着皇帝的病势,愁云满怀。旁边贵妇们谈笑着,似有许多趣事,却一句也进不得耳朵。

  好容易捱得园中士人开始流觞吟诗,贵妇们亦纷纷退下前往观赏。亭上终于只剩下自己,王宓轻吁口气,只觉疲惫不已。

  “公主。”这时,内侍前来,向王宓一礼,低声道:“大长公主来了。”

  王宓一惊。

  自皇帝病势加重,太后与丞相商议后,封锁宫禁。几日来,紫微宫围得如铁桶一般,连皇后探视也不得入内。王宓自幼长在宫廷,虽不喜争斗,对母亲与大长公主之间的关系却还是明白几分的。尤其这时,皇后倚仗的就是大长公主,太后这般作为,所针对的到底还是她。

  如今这满园的贵戚大臣,王宓最怕的,也就是自己这位姑母了。

  “快请。”王宓深吸口气,给自己壮壮胆,轻声道。

  内侍应声退下。

  未几,只闻得一阵雅致的馨香传来,大长公主身披一袭雪白的狐裘,丰姿绰约地出现在面前。

  “姑母。”王宓面上露出微笑,起身向大长公主端正一礼。

  “阿宓。”大长公主看着她,笑意盈盈。

  待入席坐下,王宓望着大长公主身上的狐裘,称赞道:“姑母今日甚美哩。”

  大长公主看看身上,笑了笑:“人老了,只好凭些金贵之物充充场面。”

  王宓闻言,掩口而笑:“姑母总爱打趣。”

  宫人端来茶壶,将二人面前的茶盏斟满茶汤。

  王宓垂眸看着案上,茶汤上转着细微的白沫,热气蒸腾。抬眼,却见大长公主正看着她。

  心中微微一撞,王宓不自然地转开目光。

  “阿宓今日气色甚差呢。”大长公主的声音轻轻传来。

  王宓一怔,抬起头。

  大长公主仍微笑,伸出柔荑的长指,轻轻触在玉质般的盏沿上:“许多日夜不曾安寝了,可对?”

  那目光透彻,似乎能将她的心思通通看去。

  王宓手中沁出一层冷腻。

  “姑母此言何意?”王宓弯弯唇角,掩饰地低头饮茶。

  大长公主却轻笑起来,声音和蔼:“阿宓今日强颜来此,却不知这亭下,谁人真的以为陛下安好?”

  盏中的茶水漾起,王宓突然站起身来。

  “姑母这是何意!”她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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