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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馥之想了想,道:“也不算十分劳累,只是要时常松土施肥,遇日晒风雨太甚,还须……”

  她忽然发觉顾昀的身体正贴来。抬头,他的脸近在咫尺,低低地注视着她。

  “还须甚?”顾昀的声音沉入耳际,温热的拂在鼻间。

  馥之望着那深深的眼眸,面上血液涌起,话音在嗓子里卡了卡:“嗯……盖上草篾……”

  话音刚落,她忽然被抱起,坐在草篾上。顾昀俯下头,双臂紧紧,吻热烈地落在她的唇上。

  唇齿间被强力地侵占和纠缠,呼吸间尽是他的气息,馥之的心砰砰地似要撞出来,只能将双手抓在在顾昀胸口的衣服上,紧紧不放。

  好一会,两人喘着气,顾昀稍稍离开,仍在她的唇边徘徊。

  “馥之……”他轻声呢喃。

  馥之抬起眼睛。

  他深吸口气,与她额头相抵,片刻,低低道:“……你若不放心,可不必随我回京。”

  馥之一怔。

  顾昀看着她,染满□的双瞳中,目光认真。

  馥之面上却渐渐漾起笑意,没有答话,忽然,将双臂攀上他的脖颈,用力一拉……

  “可知少年变声?你那喉咙,好不得了。”原野上道路长长,余庆骑在马上,悠悠地对阿四说。

  阿四一愣,面色紧张起来,盯着他。

  “不信?”余庆瞥瞥他,问:“你觉得我声音如何?”

  阿四皱皱眉头:“不如何。”

  余庆啧啧道:“我这声音,还算是变得好听的。”

  阿四面上倏而变青。

  大笑声自车外传来,馥之听着他们说话,含笑不语。

  她将竹帘掰开细缝,朝大路上望去。顾昀的车在前,只见车盖下,身影笔直。

  再远一些,田野无边无际,在道路两旁铺开,风吹入车厢拂过额头,似带着些熟悉的味道。

  天边,白云低垂处出现一小片青灰的影子,阳翟的城墙就在道路尽头。

  驿馆

  阳翟,千年古都,颍川世家豪族聚集之地。

  时辰已近黄昏,城外的道路上,行人仍不少,却来往有序。时而可见到城中人家的牛车在从人的簇拥下进出,悠然稳当,车身上的彩纹漆光鲜亮。

  马车向前,顾昀微微抬头,城墙上的砖石在日光下闪着青灰的光泽,一望即知质地坚固。

  早有姚氏家中掌事领家人在城门迎候,看到引路的赵五,忙走上前行礼来相迎。

  车驾随着众人缓缓驶入城中,只见行人如织,道路笔直严谨,两旁房屋排列有序,古拙不失殷实。

  马车辚辚向前,穿过大街,一直驶到城北。只见面前,姚氏的大宅赫然矗立瑞兽蹲坐,气势非凡。恰值馥之祖母萧氏的寿诞,府前结了彩,早已停着不少车辆几名家人整装立在门前迎候。虽是早晨,却有不少别处来的族中宾客携礼来拜,一派欢喜之色。

  顾昀望着大宅,去年,他拿着馥之给的白玉坠来过这里,却是一心救顾铣,只私下找到赵五,未曾将这府邸细观。如今来到,看这高门重檐,虽不像京城豪贵那般装饰华丽,却自有一番古老世家的沉稳大气。

  戚氏走到馥之车前,将她搀下车来。家人已经入府内通报,未几,一对夫妇领着家人踱将出来,馥之望去,竟是二叔姚培和妻子柳氏。

  姚陵无子,他去后,姚氏嫡长的地位自然传给了排行第二的姚培。他为人老实,不似姚陵才华卓越,不似姚征趋好官场,亦不似姚虔清淡随性,只安安稳稳留在大宅中,掌管家业。

  “那是二叔父。”馥之对顾昀说。

  顾昀神色肃然,同馥之走过去,向姚培一拜:“晚辈见过叔父。”

  姚培与柳氏含笑还礼。

  “贤侄夫妇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姚培看看顾昀,又看向馥之,和蔼道。

  馥之行礼:“谢叔父关心,不敢言辛苦。”

  主宾皆是欢喜,姚培命掌事安顿行李和从人,自与柳氏一道领顾昀夫妇入内。

  宅中已是热闹非凡。

  姚氏族支,无论大小,皆携家带眷前来向萧氏祝寿,偌大的庭中,案席摆得满满的,宾客落座如云,谈笑声满耳。

  姚培夫妇领着二人入内,庭中的声音倏而低下来。众宾客看着顾昀和馥之,目光中满是好奇,不少妇人看着他们,附耳低语。

  馥之知晓此来必受注目,不以为意。只敛眉观心,款款随顾昀向前。

  前堂上,灯烛已经点起,灿若明星。

  族中的贵妇欢聚一处,笑语连连。萧氏一身吉服,端坐上首,正与一名前来拜寿的老妇说话。她银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绾起,金玉为饰,烛光下,衬得精神焕发。

  “禀母亲,”姚培上堂,恭声道:“武威侯夫妇已至。”

  萧氏停住话语,堂上众人亦是一阵安静,皆朝姚培夫妇身后望去。

  明亮的烛光中,馥之与顾昀行上前来,向萧氏齐齐稽首:“拜见祖母。”

  萧氏面露笑意,让他们起身。

  “这便是武威侯?”她的目光落在顾昀身上。

  顾昀一礼:“昀拜见尊长。”

  萧氏的目光将他细细打量一番,含笑不语,却又看向馥之,慈祥地伸出手来。

  馥之上前,萧氏拉起她的手,将她左右看看,眼睛忽然泛红:“却是难为了我孙女。”

  旁边众妇见状,面面相觑。一位馥之称伯婆的老,忙过来,笑着劝道:“太夫人这是何故?欢喜之时,馥之也来了,太夫人日里不是常念叨?”

  萧氏闻言,举袖拭拭眼泪,笑意重回:“却是老妇失态了。”说完,却不放开馥之,只让她在自己的榻上坐下。

  顾昀见这般状况,上前一步,向萧氏一揖:“昀此生,唯馥之所系,必不亏待。”

  耳根倏而一热,馥之听他当众这般言语,只觉羞窘难当,心中却似被什么塞着,暖暖的。

  萧氏含笑,缓缓道:“如此,君侯多劳。”

  堂上众人望向馥之和顾昀,目光纷杂,各怀心思,眼睛却盯着他们看。

  只见馥的头发挽作妇人样式,一支凤形玳瑁簪端正饰在髻上,衬得面容愈加柔美。

  去年一战,顾昀的名声传遍天下。众人皆以为他必是一介豪莽武夫,如今细观,只见他一身深衣,冠戴齐整,举止有礼,轩昂中自有一番俊雅高贵,端正英俊竟还胜出本地的世家公子几分。

  “真是堪堪一双佳人哩。”伯婆对萧氏笑道。

  萧氏看着他们,笑意深深。

  夜幕降下,寿筵渐散,顾昀留在堂上与姚氏族人应酬,馥之则陪着祖母慢慢踱回屋里。

  “武威侯不错,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萧氏忽然道。

  虽然这话说的人不少,馥之仍是面上一红,笑了笑。

  萧氏看看她,叹口气,道:“馥之,感伤之言,祖母不欲多说,你找到好归宿,我与你四叔将来见到你父亲,亦是心安。”

  馥之心中亦是感触,她抿抿唇,片刻,柔声道:“谢祖母爱护。”

  萧氏笑笑,忽然又道“阿嫣过不久便要入宫,你可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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